深夜,锦衣卫指挥牟斌府。
书房,烛火通明。
“爹,您要怎么处置陈氏夫妇?”牟惜珠为牟斌捧上一杯茶,小心问道。
“该杀的杀,该判的判,还能如何处置。”牟斌冷哼一声。
“难道不能通融一二,您老晓得女儿与他家的关系……”牟惜珠两条细长的黛眉轻轻攒到了一起,有心为二人说情。
“依法而断,有何通融。”牟斌沉声喝道,“还有你,平日结交人物也该小心些,不是趋炎附势便是阴险奸恶之徒,哪日被牵连了还不自知。”
“他们脸上又没刻字,女儿哪知道其秉性?”牟惜珠平日被宠坏了,当即争辩。
“既无识人之明,便老实在家相夫教子。”牟斌拍案怒斥。
牟惜珠鼻子一酸,将脸扭到一边,嗫喏道:“我倒是想,却哪儿有子可教?”
看女儿的样子,牟斌也觉语气重了,放缓语气道:“惜珠,你性子太硬,邓通为人老实,整日见了你如老鼠见猫,如何琴瑟合鸣,老夫哪一日才得抱上外孙?”
“爹——”老父拿闺房之事打趣,牟惜珠不由大发娇嗔,破涕为笑。
看着自家女儿毫无心机的小儿女态,牟斌也不知该忧该喜,“不是为父说你,交朋友上,你真该向你家夫君学学。”
“爹既然如此看好他,平日怎还老板着脸,吓得他在您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。”牟惜珠打趣道。
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为父执掌卫事多年,不知多少人暗中觊觎,若不摆出一番强硬之态,岂能震慑群小。”
牟斌喟然叹道:“面具带的久了,便成了真的,人前人后再也摘不下了。”
牟惜珠自记事起,从未见父亲有迟暮之叹,不觉忧心忡忡,“爹,可是朝中有了变故?”
看着女儿悒悒之态,牟斌笑道:“无妨,几十年风雨沉浮,老夫都可化险为夷,些许小波折,能奈我何。”
朱唇轻勾,牟惜珠也是坚定道:“就是,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算计您,就让他尝尝北镇抚司四十八套大刑的厉害。”
看着心思单纯的自家女儿,牟斌心中怅然,“傻丫头,爹担心的是你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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净水泼街,黄土垫道,浩浩荡荡的卤薄仪仗队伍出城西去,东厂众人的计划也渐次展开。
街上车水马龙,行人熙熙攘攘,好不热闹。
一处大酒楼内,人声喧哗,酒酣耳热,生意兴隆。
七八个戴着竹笠的青衣人步入酒楼,早有伙计迎了上来。
“对不住,几位爷,座满了,几位还请移驾别处。”店伙计满是歉意,连称得罪。
领头的是一个白净面皮的年轻人,二十来岁年纪,一副桀骜之色,不搭理伙计言语,扫视了大堂一眼,便自顾向一处走了过去。
“诶,这位爷……”小二话没说完,便被年轻人身后随从一把推开,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,伙计没敢多话。
一张方桌,四名道士,每个人身前都横亘着一把长剑。
“当道士的不在观里清修,却跑来喝酒吃肉,这是哪家的野道士。”青年立在桌前,口含讥讽。
一名身材魁梧的道士一拍桌案,喝道:“道爷便是娶妻生子,也轮不到你这唐门的小崽子来管。”
青年不动声色,对身后随从笑道:“听见没有,这位辛烈辛道长自称娶妻生子,大家做个见证,改日咱们到青城山也好向穆道长求教一二。”
“你……”辛烈欲待拔剑,却被身旁一三绺黑须的道士拉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