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说荒,还得是北边,那时候我们牧羊放牛,日子也挺开心的。”
李元柔声道:“在这儿,我们也会很开心。”
“嗯!”谢瑜应了声,放下帘子。
随后,两人过山宝县北门。
北门处有登记。
任何六品都必须登记才能入城,否则一旦入了城展示了六品力量,却未曾登记领取令牌,那轻则被驱逐出县,重则引来神庙守卫直接关押。
当然,登记之时必须展示六品力量,而在这过程中,是不是莲教余孽便一览无遗。
问刀宫受莲教侵害甚重,所以这城门处查的极严。
李元直接报了七品。
谢瑜报了六品,然后稍稍展示实力。在确认不是莲教功法后,守卫便放松了许多。而在守卫询问是哪个势力时,谢瑜直接说个“小家族”,那守卫便取了个刻绘着“家族”字样的“六品令牌”递给谢瑜。
如此,两人安然入县。
而在两人远去后,那守卫怔怔地看了他们背影许久,这才侧头问旁边一个守卫,轻声道:“什么来头?”
“忘了吧,上头就是这么跟我说的。
还有,上头跟我说,他也不知道,而且也已经忘了。”
那守卫这才点点头。
事实上,这山宝县的登记发牌哪有这么简单,便不是莲教的也非得给你盘根究底地问出来,因为即便如今肉田多了,资源多了,但“六品”依然是一个常人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若无功法,不入六品。
一入六品,增寿百年。
李元之前身为顶级,周边打转儿的人自都是高品次,事实上整体而言,六品其实依然稀少。
话分两头,却说李元谢瑜入了县。
县中繁华,人声鼎沸。
谢瑜惊诧地看着这一切,口中连连道:“看来大家真的是很喜欢阎君娘娘呀。这么多人都住到了南方了”
李元也是略带感慨。
他每次来山宝县,都是匆匆前来,其实也没怎么注意过。
可在不知不觉中,山宝县竟已这么繁华了。
阎君娘娘,赏善罚恶,这名头早已传了出去。不少无家可归,不少饱受苦难的人都选择来这里,而一旦来了,他们便不想走了。
谢瑜看着满街的人,担心道:“我们.不会买不到屋子吧?”
李元轻轻咳嗽道:“我在这里还有一间老屋,不用买。”
“哈?”
谢瑜愕然。
旋即,李元七绕八绕,将车停在了一处银溪边的清幽老宅前。
这宅子,位置非常好,属于银溪坊中为数不多的能够触碰到三品肉田余脉的地方。
这屋子当然是阎君娘娘特意为他留下的。
而就在李元他们入住这房子的那一刻起,不少眼睛已经带着愕然和震惊地看了过来。
“关系户,而且是背景很大的关系户.”
“这房子,终于住人了。”
“不知是何方神圣。”
外面一些懂行的人,纷纷感慨着。
谢瑜是六品,她耳朵好,自然都听到了。
再微一感知,什么都没感到。
但绕了一圈儿,便发现屋子东南角处的杏树下竟是血气极其旺盛,旺盛的恐怖,这般旺盛的气息她便是之前在明月府谢家也不曾有过。
这显然是三品肉田的血气。
她诧异地看向自家男人,愕然道:“相公,你家老房子这么好?”
李元双手合十,对着天空拜了拜,然后道:“感谢阎君娘娘,若不是她老人家,我这房子怕是早就没了啊。明日我们去神庙烧香,拜一拜娘娘。”
谢瑜点点头。
然后她开心地收拾起屋子来,一边收拾一边又指指点点,说着这边要改造成什么,那边要怎么样。
次日,早
李元带着谢瑜去街上吃早饭,才出门,便看到对面不远处有对儿夫妻在友善地和他们打招呼。
再走,周边邻居对他们都出奇地友善。
待到没人了,谢瑜才古怪道:“你这老房子的面子可真大.”
李元道:“感谢娘娘。”
谢瑜问:“去哪儿吃?”
李元道:“早听闻蘅芜酒楼大名,就去那儿吧。”
“蘅芜酒楼.”谢瑜想了想,道,“这一家真的很出名,我记得不少大势力都会从这家来买酒,我家也买过,只是还能去那儿吃早餐吗?”
李元道:“去看看吧。”
两人一到,却见蘅芜酒楼人山人海,外面还有不少人搬着板凳排着长队。
李元也是无语,他仰头看着此时繁华的老店,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时光的恍惚感。
他没有踏入,而是带着谢瑜又到旁边的面馆吃了顿面条,之后则向神庙而去。
神庙人多。
两人排着队,烧香,又拜向娘娘神像。
谢瑜拜完,又好奇地看着神像脚边的两个小神像。
那是个憨态可掬的少年,以及一个文文静静的女童。
谢瑜道:“我知道阎君娘娘,这两位是她的童子吗?”
李元道:“我也不大清楚,应该是吧”
说完,他忽地侧头,隔着红漆的木窗,他看到外面新生嫩绿的树上站了两只乌鸦,乌鸦正歪着脑袋盯着他。
谢瑜也好奇地看去。
那乌鸦骤然扑动翅膀,从远飞来,又落在神龛上,径直地吃起桌上的祭品。
谢瑜一惊,但看看左右,那些神庙侍卫却没一个动的,似乎是早习惯了乌鸦吃祭品,也得到了某种默许。
而旁边有香客这是欢呼起来。
“神鸦,是神鸦!”
“神鸦显灵啦!”
“快祈福,这时候最灵验了!”
谢瑜看到周围人们激动的模样,也被气氛带动着,急忙拉着李元再继续祈福。
乌鸦“嘎嘎嘎嘎”地叫了起来。
而神庙之外,忽地又响起了擂鼓的声音,鼓点颇有节奏地响着。
谢瑜好奇道:“这又是什么?”
旁边有香客道:“这是祭拜娘娘的社鼓,每日都会有!”
谢瑜拉着李元,好奇地站到红色栏杆前,但此处人甚多,她甚至无法挤到前排去。
李元直接抱起她,将她架高了,这才看到远处那一排在敲鼓的大汉。
大汉赤膊,腰环红带,挥擂鼓槌,来回开张。
“好喜庆呀天天都有呀。”谢瑜忽地心就安了下来。
之后的几天时间里,李元带着谢瑜将山宝十二坊都逛了一遍。
而小墨坊则是作为最后一站。
他御着马车,穿过熟悉的林子,听着春日的风声穿林而过,然后又悠悠地御起缰绳,来到了小墨坊。
小墨坊也早不同以往,因为银溪坊人太多了,所以这里也开始变得繁华。
村坊的模样已经慢慢消失了,空旷的黄泥街道多了不少商贩。
远处的农田里,有人正挑着粪桶在为土地增肥,以待四月时下的禾苗能够更好地养活。
马车缓缓行过,谢瑜也有些沉浸在眼前这宛如水墨山水的画卷之中。
李元本也是随意看着,可忽地他瞳孔紧缩了起来。
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短发的瘦弱男子也在施肥,男子面容已毁,看不出本来模样,可是李元怎么可能忘记曾经的敌人。
尤其是,他认认真真盯过的敌人。
‘彭冥衣。’
他心中叫破了那正在施肥农夫的名字。
莲教四大教主之中,下落最神秘的便是彭冥衣了。
可以说,如果彭冥衣在,莲教绝对不会那么快崩掉。
三千幽骑,足以做很多事,但恰恰是彭冥衣的离去,让三千幽骑变得脆弱不堪。
可这么一个无恶不作,却又强大的行骸,居然出现在了小墨坊种田??
就在这时,远处一个戴着头巾的农妇跑来,在田边喊着:“那哥儿,回家吃饭啦。”
彭冥衣并没有停下动作,他熟练地施肥,浑然不觉那臭味儿,而口中则是喊着:“一会儿来!”
似乎注意到了马车,彭冥衣的动作凝了凝,他虽是瞎子,但早有其他手段能观察到周边的一切。他自然看到了马车御手席上那白衣如雪的刀客。
他看去,周三娘自也看去,然后泼辣大方地问道:“有什么事儿吗?”
李元笑道:“没什么事,只是看着农田,想起小时候在田里劳作的日子,一时有些发愣。”
周三娘叹息道:“现在的田可不好种啊。”
李元视线跳过她,看向远处,忽道:“小哥儿,要帮忙吗?我看你眼睛不太好。”
周三娘愣了下,道:“您一看便不是下田的人,这哪儿能啊。”
彭冥衣忽道:“三娘,你先回家。”
“啊?”
周三娘愣了下,她感到有些不对劲,然后警惕地看向李元,道,“你你你是不是和我家那哥儿有什么过节?
我告诉你,这儿可是山宝县,这儿是有阎君娘娘在的。
我家那哥儿老实本分,你不可以再伤害他!”
“再?”李元问了声。
周三娘道:“你们都逼的那哥儿落崖了,还想.”
“三娘!”彭冥衣忽地打断她,道,“回家。”
“不!我不回!”周三娘喊着。
而她这边动静很快引来了附近农民的主意。
不一会儿功夫,诸多扛着锄头,挑着扁担的大老爷们拥了过来,挡在周三娘和彭冥衣前面,看着李元。
李元抱了抱拳道:“都是误会,我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
说罢,他扬鞭御车而去。
见到去远,周三娘才舒了口气。
当晚,谢瑜入睡后。
李元却又直接来到了小墨坊。
彭冥衣是个可怕的定时炸弹,虽说他还只是没入天魂三品的行骸,但他身上有许多诡异的力量,若是为害,后患无穷。
李元至少要来看看。
他很快寻到了农家小院。
月光洒落,银发男子正坐在院子里。
李元轻轻敲了敲栅栏处的门。
彭冥衣好似知道他会来,迅速起身,走出了门,又小心地带上了栅栏。
两人默然地一路走着。
李元忽道:“今日若非那许多人拦在你面前,我已出手。”
彭冥衣轻笑一声,道:“你果然知道我是谁,看来你是个大人物。
我自知罪孽深重,阁下若与我有深仇大恨,我愿以人头偿还,只是许我三个月,让我将后事安排好。
三娘是我妻子,她是无辜的,也毫不知情,还请阁下莫要对她出手.”
李元古怪道:“你能和我说说,你做了些什么吗?”
“可以啊。”
彭冥衣很坦然。
他很轻松地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。
他说的很开心,尤其是说到周三娘的时候,他更是声音都带着甜蜜。
他真正地爱上了那个普通的农妇。
待到他说罢,李元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他万万没想到曾经的黑莲教教主竟然变成了一个助人为乐、勤勤恳恳的农夫。
李元想了想,沉声道:“我可以不杀你。但你七天之内必须去一次鬼狱。”
“好。”
彭冥衣直接答应,然后道,“说起来,我也是阎君娘娘的玉骸。
阎君娘娘和其他禁忌不同,她是个应该成为神灵的存在
我们庄儿也是听了她的大名,才在洪涝后搬到这儿来的。结果来了这儿,真就不后悔了,这是个好地方,或者说这是阎君娘娘来了之后才变好的地方。
我愿意去见她老人家。”
李元微笑道:“回去吧,你娘子还在等你。”
“好”彭冥衣也是微笑着应了声,转身走了两步,又回头,鞠躬,道,“谢谢。”
李元也转身离去。
月光照着道路,他心中感慨万千,而走着走着,却又听到不远处的农田边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来来来,喝。”
“丁老,你骸骨在哪儿,我也寻不到了,就这么建个冢,你能找过来吧?说了养你老,没能养啊。”
李元走去,一看,却见一处空地处,桃开的正艳,而桃边上却是两男两女还有个病恹恹的少年围在一处儿。
桌上摆着酒菜。
他辨了辨,认出其中两男一女竟是铁杀、方剑龙和赵纯心。
他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他的笑声引起了那边的注意。
方剑龙警惕地看着这白衣人,反倒是铁杀大大方方地喊着:“小哥儿气度不凡,来一杯不?今早排了老长队伍,才从蘅芜酒楼打的春水酿!”
李元略一犹豫,踏步上前,道:“有缘相见,饮上一杯又何妨?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