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。
冬冬冬。
沉闷的锣声,在早上10点半的时间,准时在宁台县县局的大门外敲响了。
与锣鼓声相对应的,是手持锦旗的数十名群众,排好了队,还抬着供桌,放着供果,一副准备祭奠老太君的样子。
正在开会的局长关席皱皱眉,往窗户跟前一站,仔细看了一会,才轻声问: “怎么回事?”
“给江远送锦旗的。”提前就收到过消息的黄强民,此时也略显吃惊,笑笑道: “他们问了我,我说送锦旗是好事,没想到他们现在这一套套的,搞的还挺特别的。”
“人数有点多哦。”做局长的,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维稳做不好,这是他现在最大的软肋了。
黄强民解释道: “因为丢了孩子的家长,都会加很多的群,好些人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。江远这次出去打拐,找回来的妇女儿童多达300人,涉及到这么多的家庭,很多人真的是非常的感谢他,屡次表达想要赠送锦旗之类的意愿,因为江远一直持续在外打拐,这才拖到今天。”
“哦,没有去谷旗市吗?”
“有的人是送锦旗往谷旗市的,但送两次,大家就都知道,真正负责侦破桉件的江远,是咱们宁台县的刑警。受害人家属互相之间都是通消息的,而且,他们此前都有组织活动的经验。”
“怪不得。”
“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聚集一群人了,这应该已经是劝说筛选后的人数了。”
“都是丢了孩子的家长吗?”关席看着楼下排着队行进的队伍,基本也是放心的。
黄强民点点头,又道: “有的家长找孩子找了好几年了,还有成年女子丢失的,被多次转卖,这种都能够顺利找回来,非常不容易。”
关席缓缓点头,道: “那行,咱们就下去吧,给江远做个背景墙。”
局长发话了,大家都是面带笑容的跟着出去了。
送锦旗的队伍恰好到楼下,就一边敲锣打鼓,一边等待着江远等人出现。
江远很快跑了下来,正好跟关席等人碰上。
局长向江远点点头,就示意他先上前去。
楼前,领头的几对夫妇见过江远,此时已是泣不成声。
来送锦旗这件事,是商量好的,但情绪是真实的。像是站在前面,举着 “执法为民,一身正气”锦旗的夫妻,寻子四年时间,从孩子一岁半,寻到了六岁,终于在江远的帮助下,在离家800公里的小城里,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孩子。
未来还很漫长,也不知向何方发展,但这一刻的情绪是决堤式的,是遮掩不住,也无需遮掩的。
见到江远的那一刻,两人就都跪在了地上,抱头痛哭。
他们也不是跪给江远的,只是情绪到了高峰,已经止不住的要宣泄出来了。
夫妻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,看着像是五十岁了一样,哭的浑身抽搐,旁边的人扶也扶不起来。….
事实上,在两人的带领下,另有几对夫妻也迫不及待的加入到了嚎啕大哭的行列。
这个世界,留给人们肆意大哭的地方,实际上是非常少的。就算是在自己家里——假设这些常年寻子,游走于各地的父母们还保留有私宅,他们也很难如此放肆的,歇斯底里的哭嚎。
家里有刚刚寻回,惊疑不定,安全感缺乏的孩子,旁边有窥探隐私,情绪同样不稳定的邻居,对面的楼里,说不定还有人拿着手机,正在为了多一个点赞而努力的拍摄着。
江远错开位置,半膝蹲在了旁边。
长达一个多月的追索,令他颇为理解这些受害者的父母。子女被拐,并不像是财产损失那么简单,并不是简
单的受到了损失,接踵而来的忧虑是孩子过的好不好,可能被卖去了哪里,有可能会在哪里,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是否要坚持,孩子是否期待我们的坚持……
可以说,从孩子丢失的那一刻起,大部分普通人就等于被罩进了抑郁症的罩子里了。
太多太多不敢想,又忍不住会去想的忧虑和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