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景来到楼下正要上去,突然间,有一位身穿褐色长裙,身躯娇弱的女子从那酒肆中走出向陆景行礼,又向陆景递上一张巴掌大的草纸。
陆景有些好奇的接过草纸,摊开一看,却见这草纸上写着:“先生来意,孔阳已然知晓,愿为天下生民尽绵薄之力。”
陆景看着草纸上的文字,不由惊讶起来。
草纸上寥寥二十字出头,每一字却都雍容古雅,圆浑妍媚,或流而止,或止而流,无一笔掉以轻心,无一字不表现出流利秀美。
“骊珠行书?这是失传的笔法。”
陆景沉默间将那草书叠好,收入衣袖中。
“这神秘说书人的名字叫做孔阳?他又如何知道我的来意?”
即便陆景心中有些好奇,却也不曾再入这四方酒肆。
“且不提此人为何能知我来意,但能写出一笔骊珠行书的人物,既然要为天下生民做事,想来应当做不得假。”
“既然递出手信,我也不必执意相见。”
陆景就此转身,再度归于空山巷。
次日,天尚且未亮。
盘坐在空山上小院门前的相过河,忽然睁开眼睛,站起身来。
他侧头看去,就见到院门打开,陆景从中走出……
“你想跟着我?”
陆景询问相过河。
相过河深深点头。
陆景又道:“你可要想清楚一些,我仇敌颇多,这天上凡间想让我死的人物不知凡几,伱跟在我身后,也许会早死一些。”
相过河依然沉默寡言,只是低头跟在陆景身后。
陆景看到这位在河中道,找他看了看持心笔,摸了摸玄檀木剑的少年,嘴角露出一抹笑容。
“既然如此,你去牵照夜来。”
相过河连忙转身入了院中,牵来了照夜。
照夜身上发着微弱的玉光,现在的照夜似乎不同于在河中道的时候,身上的毛发越发光泽透亮,流畅的躯体线条中又好像充斥着炸裂的力量。
“你可算是受了青玥的照顾,若无青玥,你可吞不下那些暴烈的龙珠。”
陆景翻身上马,相过河仍然为陆景牵马。
无论是陆景还是照夜自然不需要有人在前牵着马。
可不知为何,当这少年牵马,陆景能够清楚的看到这少年的脊梁都挺直了许多,眼中亦有光芒焕发。
“相过河为我牵马,不是因为我那国公身份,而是因为我是书楼先生,因为我承了四先生的剑气。”
陆景心中了然,便也任由相过河牵马而行。
此时正值四更天,大伏五更天上朝,养鹿街又在太玄京中央之地,当陆景骑着照夜穿过许多街道,就看到很多马车驶过,看到有武将骑马而行,也看到有些大臣步履匆匆前往宫中上朝。
陆景在看街上行人。
街上行人自然也在看陆景。
“陆……景国公出来了空山巷小院?”
“看,他身着白玉螭虎国公朝服,前往太玄宫,这是要上朝了?”
“景国公自那日受封之后,就从未上朝,今日上朝,却不知有何要事?”
“也许是在空山巷呆腻了?”
“看,自舞龙街上骑白虎而行的是谁?”
“竟是重安王世子虞东神!”
“今日倒也奇怪,从未上朝的景国公要上朝,重安王世子虞东神前来玄都已然一月有余,今日也要上朝?”
……
朝堂上,盛如舟侧头看了一眼陆景。
七皇子禹玄楼、褚国公也许是听到陆景上朝的消息,也匆匆赶来。
禹玄楼站在陆景身旁,突兀间有些感叹:“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,你会站在这朝堂中,甚至站在我身旁。”
禹玄楼主动开口。
陆景却斜看了他一眼,道:“殿下,今日之事与你无关,不必惊惧。”
不知为何,平日里心如止水的禹玄楼却能够被陆景屡屡挑起心中怒意。
可恰在此时,崇天帝一身黑袍自从侧殿而入,登上玉台,端坐帝座。
苍龙貂寺站在帝座侧方,躬身道:“今日朝会且始,殿下可有所奏?”
盛如舟想要上前,却又瞥了一眼陆景。
却只见陆景身穿白玉螭虎朝服,朝前踏出一步,躬身行礼,手中还握着一枚玉折。
“臣陆景,请奏。”
崇天帝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,饶有兴致的看着陆景,挥了挥衣袖。
苍龙貂寺走下玉台,从陆景手中接过奏折,缓缓打开。
这年老的苍龙貂寺忽然间面色一变,眼中似有犹豫。
“读出来。”崇天帝开口,殿宇中瞬时间鸦雀无声。
苍龙貂寺深吸一口气,再不犹豫,缓缓诵读而出。
一时之间,偌大的太乾殿寂静无比,无数朝臣深埋头颅,不敢抬头。
七皇子禹玄楼、褚国公、盛如舟眼中亦如有惊涛骇浪在不断翻涌。
而赤衣貂寺苍老的声音,却如同一道道雷霆之音,轰鸣在他们的耳畔。
“臣陆景奏!
昔太祖、太宗圣帝手挽九曜天枢,一扫膻荤,照武之尊身涵三代之英,镇护神器。历年四甲子,天下皆沐大伏恩泽,传四世四朝,寰宇尽行统历。至我崇天帝,深念人贵民重,以恩威鹰扬北海,耀武天下,西击西域之国三十六,奋旅楼兰,谋定赵、夏、蜀、冯,跬步天下,歃血四方。
呜乎!今天下四海王土,却有龙属跋扈,焰逼天下之民,行血祭之事,吞生民以饱腹修行,实有亡我血裔之心,罪极山海,贯恶已满,龙属有太冲海龙君应侯天,受天恩、奉龙君、居龙宫,却加以虺蜴为心,豺狼成性,近狎邪僻,坐视生民遭难,于亡民,此乃吞齿咽血啮髓之恨,誓岂共生!鸣乎!应侯天目无圣君威势,更无法纪之德,若不加以惩治,必将包藏祸心,视神器如无物。
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
今陆景上殿,覆赤子忠臣之热血,请圣君洗五方海之晦蚀,净日月,砺山河,扶正气,且让奸佞得睹今日之大伏,竟是谁家之天下!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