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，比那变化更加巨大，更加彻底，”山羊头慢慢摇了摇头，“在我混乱破碎的记忆中，它曾经呈现出很多面貌——巨大的铁块，涨缩蠕动的血肉，黑暗冰冷的岩石，抽象可怖的阴影，在亚空间的最深处，它随时会是另一幅样子，这种状态持续了……”
山羊头的声音立刻从身后传来：“是，船长！”
“我应该跟你提起过，在亚空间里，我也见到过一艘失乡号，那艘船很残破，就像失乡号在历经更加漫长岁月的衰败腐朽之后映照出的影子，但那艘船的古怪之处仅仅是它本身，那船上并没有你，”邓肯慢慢说道，“而现在，我又见到了第三艘失乡号，它航行在黑暗与雾中，上面有另一个你——未来呢？会有第四艘，第五艘吗？说到底，这艘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，你就没有一点头绪？”
邓肯对此不置可否，他只是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，便从航海桌旁起身，慢慢来到窗前，看着窗外沐浴在阳光与薄雾中的船舷，以及远处起伏的海面。
确认了一下门外的动静之后，邓肯上前一步，曲起手指在镜面上敲了敲。
山羊头显得有些扭捏，迟疑了半天才开口：“您刚才提到，在那艘气氛诡异的失乡号上，船长室的大门上写着‘愿祂在梦境中徘徊’，而且那个船长室里的‘我’还跟您提到了席兰蒂斯这个名字，您是不是在怀疑……”
邓肯没有在意这邪门“大副”发出来的邪门动静，他平静地讲述着自己昨天夜晚的经历，尤其是那艘气氛诡异的幽灵船上“失乡者之门”发生的变化，以及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“山羊头”表现出来的古怪反应。
山羊头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抱歉，船长，我不知道。”
邓肯看了它一眼：“说。”
邓肯则皱着眉头，若有所思——
山羊头迟疑着，它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，似乎在努力寻找一种“安全”的方式来应对这个话题，过了不知多久，它才终于开口：“我不知道您还会不会遇上第四艘、第五艘失乡号，我也不知道这艘船到底会分裂、呈现出多少古怪的‘状态’，但有一件事或许有助于您的思考……这艘船，并不是一直是这副模样的。”
山羊头沮丧地嘟囔着，就这么一会时间里，它说的最多的似乎就是这几个字，除此之外便是“我不记得”。
邓肯对这回答倒是并不意外，而是紧接着又问了另一个问题：“你会做梦吗？”
邓肯没有回头，他摆摆手便走进了自己的船长寝室，随手关好房门之后却没有真去休息，而是来到了房间角落的镜子前面。
山羊头的脖子顿时再次嘎巴一声。
山羊头一下子不知道后面该怎么接了。
“但越是怪诞矛盾的古老传说，当它们突然和现实世界中的某些线索产生联系的时候，就越是值得深究下去，”邓肯平静且认真地说道，“说到底，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，不是吗？”
过了不知多久，山羊头才嘀嘀咕咕着打破沉默：“精灵的古老传说多半怪诞矛盾，其实也当不得真……”
“就说到这里吧，我可以想象你描述的那种状态。”邓肯轻声说道。
山羊头有点不安地开口：“船长……”
“但我也只能这么怀疑，除非有一天你突然找回了你的记忆，然后亲口告诉我，你有一个名字——而那个名字，叫做‘萨斯洛卡’。”
“我……是的，现在我完全理解您的反应了，”山羊头迟疑着开口，“但我不知道……我也不记得……”
山羊头顿时激灵一下子惊醒，紧接着便有些意外地看着正低头看向自己的船长，愣了一下之后才慌忙反应过来：“啊，啊，是的，船长，我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“虽然这么说，但这……也过于离奇，”山羊头嘟哝着，“我可不想跟这种级别的古老传说扯上关系，而且说真的，您看我现在这副模样，就是船上的一件雕塑而已……”
山羊头谨慎地点了点头。
阴影与烟雾在镜中升腾，阿加莎的身影浮现于镜中——这位如今栖身于失乡号各处镜面的前“守门人”向邓肯点了点头，致以问候。
“你有话要跟我说，而且还要在这里说——是为了避开‘大副’？”邓肯表情严肃，“什么情况？”
“我听到了您与大副的交谈，船长，我这里有个情况需要向您汇报，”阿加莎点了点头，一脸慎重地说道，“昨天晚上，失乡号并非无事发生——它的‘影子’一度消失了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