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容儿,放下吧。”她看向旁边捧着一把细长的剑,爱不释手的上官婉容,说道。
“师父,这剑真好,比我手里的还……”
“放下!”
无心师太语气严肃,吓了上官婉容一跳,后者这才沮丧而失望地,将手中长剑小心翼翼放回墙壁。
眼神中还残留恋恋不舍,但终归还是强迫自己不去看,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。
用这种方法,防止自己的目光,落在墙上拔不出来。
然而下一秒,便听季平安语气随意道:
“拿着吧,这些本就是给你们的。”
什么?!
师徒二人愕然看向他,难以置信,只见夜明珠的光芒里,季平安嘴角挂着淡笑:
“怎么?不愿要?”
不是……在江湖中,素来以不假辞色,严厉冷艳著称的无心师太这一刻难以遏制心头火热,竟罕见地结巴道:
“司辰……这些剑都给……我们?”
她不敢相信!
这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财富!
“不是啊,”季平安却摇头。
师徒二人眼神失落,果然,不可能有这种好事。
所以,大概只是奖赏婉容自己一柄剑吧……
“不只是这些,”季平安抬手,在身后画了个圈,指了指外头那些金银,堆积成山的盔甲武器:
“这些东西都太沉了,我留之无用,这些剑也太多了,都留给你们自行处理吧。呵,既然跟了我,我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人。都拿着吧。”
这个年头,已经不可能真让神皇拉起队伍,重新造反。
时代局势相较于当年,都已大不同。
所以,这些凡俗武器,季平安真的觉的毫无用处,至于法器剑……恩,说白了,这种品质的法器,他却是看不上……
给我们……都给我们……而听到这番话,无心师太与上官婉容只觉峰回路转,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晕了。
这下,不要说憨憨的婉容,就连无心师太也只觉口干舌燥,浑身发热。
甚至膝盖发软,有种被季平安的大手笔砸弯了腰的感觉。
而在惊喜之后,则是对自己先前,投靠季平安的决断无比庆幸。
上官婉容更是因兴奋而脸颊泛红,水润欲滴,忙将那柄心水的剑抱在怀里,口中道谢不停:
“谢过司辰……”
季平安不甚在意地一摆手:
“既然跟了我,就叫公子吧。”
师徒二人对视一眼,同时拜下:
“多谢公子赏赐!”
旁边,卫卿卿与江春秋看着这一幕,啧啧称奇,她忽然压低声音道:
“他当年也这样吗?”
江春秋看了她一眼,轻轻点头:
“军师赏罚分明,对手下人向来大方。他曾说,大乾之所以必败,盖因其皇室、权贵只想将所有财富攥在手里,不肯分润。而我们之所以必胜,因为我们肯分钱,仅此而已。”
卫卿卿沉默了下,轻叹一声,眼神复杂:
“大乾输得不冤。”
而这时候,季平安继续迈步,走到了石室内部,抬出两个箱子,一个布袋。
他用手一按,先将其中一个箱子收入储物香囊。
继而朝二人招呼,将另外一只箱子丢过去:
“自己拿。”
我也有?卫卿卿愣住了,没有动,她想说,自己并没有臣服归附,仍旧只是合作关系。
她和越女派不一样,是硬骨头。
然而江春秋却嘿然一笑,毫不客气上前,就掀开了箱子,顿时,有七彩宝光喷涌而出。
小小的箱子,竟然内有乾坤,内里空间颇大,一眼扫去,各种法器,丹药,符箓,资源堆在一起。
品级极高。
“坐井级的资源……”卫卿卿口干舌燥,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。
“嘿,正愁资源跟不上,如此一来,我恢复实力的速度会大增。”
江春秋不愧是一江湖莽夫,当即盘膝打坐,拿出一瓶珍稀丹药就囫囵吞入腹中,气息开始攀升。
别整瓶吞啊……多浪费……卫卿卿张了张嘴,十指攥紧,然后在季平安似笑非笑的视线中,也板着脸走过去,拿起一瓶开始吞。
拿出法器往身上塞,嘴巴硬气地说:
“算我借你的。”
卫夫人到死的时候,一张小嘴都是硬的。
季平安笑了笑,不再理会各自欣喜的众人。
资源的话,他刚才收起的另外一箱子已经足够他恢复观天境,而事实上,他之所以提前到此,目的也不是这些东西。
而是足以克敌制胜的法宝。
有什么东西,可以在坐井境界,发挥出更强的力量?道门会说符箓,墨林画师们则会说是画卷。
季平安扯开那只布袋,露出其中的一根根画轴。
取出一支,轻轻展开,借助夜明珠的光辉,可以看到画卷上赫然是一副《神女图》。
……
……
神都,道门总坛,青云宫内。
辛瑶光前往余杭后,数名长老回归镇守,而独属于掌教的“寂园”却空荡下来。
而后,便自然成了在魏华阳的居所。
这一日,当从大西洲返回,仍在养伤中的陈道陵大修飘飘,走入寂园内。
便看到冬日里枯萎的园林之中,那已然冻结的溪流旁,一袭火一般的红裙正站在枯木林中作画。
魏华阳身披大红道袍,腰间以玄黑色在腰带束缚,飒爽的短发垂直耳根,小麦色的美丽脸庞上神情专注。
点漆般的明眸随着右手中一只如同半截大枪般的毛笔,在纸面上龙游。
在其作画的同时,有丝丝缕缕的玄奥气息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,隐隐形成一道神秘领域。
若是仔细看去,那赫然是一道环形的,半透明屏障,形似井口。
俨然是“坐井”境界的特征。
而沿着圆环,空气中隐约漂浮一柄柄时隐时现的飞剑,每一柄,都不同,且暗藏锋芒,似有摧枯拉朽之威能。
道门中有藏剑阁,共九层,每一层都有一口镇压道门的极品飞剑。
此为总坛中枢,亦为除了皇城大阵外,另一足以庇护一州之地的强横法阵。
必要时候,可以总坛为核心,祭出飞剑,剑斩中州境内一切来敌。
辛瑶光离开的时候,带走了其中一口青玉飞剑。
而剩下的八口,此刻竟都围绕魏华阳旋转,受到她这位初代掌教的驱使。
也意味着,在神都城内,任何想要对魏华阳动手的敌人,都要做好硬抗八次神藏级剑斩的准备。
“华阳掌教,您要的画卷都在这里了。”
陈道陵恭敬地在剑阵外站定,袍袖一卷,一捆画轴立在空中。
魏华阳手腕一停,转头来,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,皱起眉头:
“这么少?”
陈道陵苦笑:
“这几百年里,我们与墨林交往,对方的确赠送了不少幅画,只是其中大部分,都换出去了。”
各大宗派间,为了维持友谊也好,或者进行买卖、甚至赔偿也罢,会进行交换。
比如道门的符箓,就是硬通货,而更硬的,还是墨林画师的作画。
大画师每一幅画,都是呕心沥血,至少耗时数月才能画成。
而一些珍品,更是好多年才能机缘巧合做出一幅,其威能自然不凡。
这也是墨林屹立九州的底气——没有人知道,墨林压箱底的画卷还有多少。
道门这些年自然也积累了一些,其中不乏强力的,今日魏华阳忽心血来潮,要借绘画修行,要陈道陵取来墨林画卷临摹。
“换出去了?换给谁了?”魏华阳挑起眉毛。
陈道陵苦笑道:
“大周国师。国师对画卷似乎格外钟爱,很早前就换走许多。”
他名义上那个师父么……魏华阳心中一动,脑海中想起离阳,或者说是季平安。
虽然当初二人重逢后,季平安并没有具体说自己转生的情况,但魏华阳何等聪明。
尤其前段时间,大周国师在余杭重新露面。
远在神都的魏华阳得知此事后,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,她虽然想不到,离阳和大周国师是同一人。
但也能察觉出,离阳、大周国师、季平安这三个身份间存在的递进关系。
只是季平安毕竟不在神都,她也找不到机会询问。
但魏华阳很笃定,离阳肯定有自己的安排,所以饶是季平安失踪,她也没有很焦急。
笑话,曾经与整个九州为敌的离阳真人,岂会被什么阿猫阿狗捉住?
华阳对此深信不疑。
不过猝然听闻,大周国师要走了许多画轴,她还是略感不快:
“《神女图》呢?不会也被要走了吧。”
陈道陵一脸钦佩:“掌教料事如神!”
“……”魏华阳沉默了下,木然扭过头,继续开始画画。
陈道陵挤出笑容,尝试缓解尴尬:
“听说《神女图》是当年画圣张僧瑶送给您的。”
“恩。”魏华阳点头,被勾动记忆:
“是他欠我的。”
这句既是玩笑话,也不是。
当年华阳,离阳和张僧瑶三人游历江湖,因玩笑,张僧瑶许诺给两人画像,给离阳的画后者笑呵呵收了,但给华阳的画像,她却不满意。
“你不会画女子。”华阳嫌弃不已。
张僧瑶身为画师,傲气的很,被点评说自己画的不行,顿时怒了,当即言之凿凿,迟早要画出让魏华阳挑不出毛病的画。
不过他也的确不擅长画女子,毕竟一个每天沉浸在作画技巧中,对男女之事毫无在意的“技术男”,缺乏生活,画出来的女子自然徒有其形,缺乏神韵。
这也是他能毫无心理压力,夹在两人之间当电灯泡的原因。
所以在那之后,张僧瑶苦练女子画,从仕女图,到仙子图,每日盯着目之所及各色女子琢磨,惹来无数白眼。
也无数次被人家妇人丈夫拎着菜刀追着砍几条街。
每逢这时候,离阳与华阳就躲在远处墙上抱着肚子哈哈大笑。
可惜,那也是最快意的一段光阴,而后直到双方分开,张僧瑶也没画出他自己满意的画。
直到多年以后,不会画女人的画师成圣,离阳也魂归星海,某日,墨林才有弟子风尘仆仆,送到青云宫一套《神女图》。
那时候,张僧瑶的画技已经冠绝天下,更有“眼中恨少奇男子
腕底偏多美妇人”的名言流传。
然而抑郁神伤,憔悴不已的华阳掌教拿到那套赌气打脸般,一口气画了一大堆女子的《神女图》后,却只是说了句:
“不如当年。”
……
……
远在神都的插曲,季平安自然不得而知。
武库内,他看着画卷上一袭红衣,英姿飒爽的“神女”,然后珍重卷起画轴。
“公子,接下来该如何?”
这时候,无心师太与上官婉容也从喜悦中回神,上前问道。
季平安道:
“先将这些你们用的上的法器拿出去,配给门人,严加防守。”
然后他又看向卫卿卿与江春秋:
“若有来犯之敌,你们可以出手。”
“那你呢?”卫卿卿看他。
季平安笑了笑:“我需要稍稍闭关一阵。”
画卷与符箓不同,一旦使用,就需要修行者以神魂力量维持画中人的存在。
季平安身为全系星官,神魂力量极强,可谓是除了作画者本人外,最合适使用墨林画卷的人。
但饶是如此,以他如今的境界,想要一举定输赢,也要针对性做些准备。
……
……
另外一边,神女峰南方。
某座山峦中,搬山道人飘然而至,看向站在山顶,遥遥望着远处神女峰的“世子”。
“人已齐备了么?”容貌俊朗,身穿华服,白面无须的大乾世子负手问道。
搬山道人老脸挤出笑容:“大都齐备了。”
“大都?”世子皱眉。
搬山说道:“方才我尝试联络卫夫人,但并未获得回应。”
“哼,”世子不悦,“妇人不足与谋!罢了,不等她了,正好等打下神女峰,也不必分给她好处。”
搬山道人点头:
“王爷说的是,贫道瞧那女人,也不是个省心的。那眼下便命人动手?”
世子说道:
“本王虽借机将大周朝廷与道门视线转移走,但越女派终归也有些底蕴,那掌门更入了坐井,却是要以免折损了我们的人手。”
人世间的正式成员不多,但都成长潜力惊人,世子有些舍不得。
搬山道人笑道:
“无妨,按照您的吩咐,我早已暗中联络了江湖上一些小门派,还有四圣教崩溃后,重新可用的那些目无法纪的江湖散人,并许以利益,辟如待夺下神女峰,那山上众多女子,便赏了这些江湖匹夫去,此番他们会率先发难,待消磨了越女派实力,我等再出手不迟。”
世子颔首,但又补了句:
“其余庸脂俗粉也就罢了,但那上官婉容,还有其女掌门,莫要打死了,本王还要临幸。呵,江湖师徒,也别有一番滋味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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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