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主苦笑一声,赞叹道:
“不愧是国师,修为孱弱至此,眼光依旧毒辣。没错,正如国师所料,贫僧诞生了心魔。”
“佛陀的领域,这样寒酸么?”季平安笑问。
女道人俯瞰小桌上平摊的道经,只见其上荡开的涟漪中忽有急促光芒闪烁,书页上,更隐隐呈现出山川地脉纹络。
余杭。
……那你装个什么……季平安面无表情。
一弘法师死亡的真相!
佛主继续道:
“所以,我请国师与我同行,前往此处。因为这里是心魔的根源,只有在这里,才能真正杀死他。至于前面的一系列叩首,步行,遵守戒律……等等。
这时候,他再无隐瞒,神色坦荡。
这无疑是个匪夷所思的回答。
季平安问道:“你能给我什么呢?”
眼前的老和尚,便是对方的心魔。
季平安说道:
“关于大乘佛法那段。你询问我如何避开他人视线重生,这是应有的问题,但大乘佛法的话题却稍显突兀。于是我进一步想起,你暗中推波助澜的‘斗法’……”
那有没有可能……同样对菩萨境境有极深了解的你,也遭遇了与一弘类似的问题?你也被某些东西,污染了佛心?”
三清观。
“我曾经以为,自己洞悉世间的一切秘密,直到后来察觉到星空中的异常,如今又发现了第二个,佛陀的领域竟当真存在于现实中……这个消息说出去,只怕无数佛门弟子都要疯狂。”
然后重新恢复平整。
想要解决神藏境大修士的心魔,其余神藏境都有能力做到。
深红的僧衣,银色的珠串,腰间一见便不凡的木鱼,气势也从凡尘僧人变化,虔诚而威严。
整座大殿,无数灯架上干涸的蜡油中,自行亮起火苗。
魔僧大声嘲笑,然而渐渐的,他笑不出来了。
但更要命的,还是从“空明菩萨境”中,曾隐约听到“佛陀”的蛊惑。
季平安忽然抬头,望向那没有丝毫生气的“金身”,凭借星官的灵觉,他确定这东西并没有特殊。
“但我经过思考,意识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,那就是……你知道一弘是怎么死的。换句话来说……你知道一弘‘走火入魔’的真相!”
“没有寓意,只是拿来引火照明的。”
眨眼功夫,灯火辉煌,佛陀金身也显得灿烂。
大周国师一生,能缔造出一个王朝,当然不是什么好人。
所以,他竭力控制着,减少杀生。
倘若任由心魔生长,待其能与贫僧的意识分庭抗礼,便是我被其吞噬的时候。”
季平安带着些匪夷所思的口气。
对方的意思非常明显了:
然而,季平安很清楚,自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心灵境界。
对方的衣着与真实佛主完全相反,僧衣是墨绿色的,手腕上的佛珠呈现纯黑色,腰间没有木鱼。
但佛主显然不可能,将自己的性命,交给其他同阶强者。
沉默!
金身极为庞大,几乎抵住大殿的穹顶,相比下,进门的二人如同蝼蚁。
季平安摇了摇头,微笑道:
“你弄错了一件事。我不信你,但同样的,也不信他。”
“走吧,”佛主做了个邀请的手势,笑道:
“国师只怕是亘古以来,第一个进入空明菩萨境的外人。”
季平安轻轻叹了口气: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菩萨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?为什么你们这些佛门弟子会被……影响?”
“为什么?”季平安询问,忽地心中一动:“因为圣人?”
佛主却反问道:
“心魔逐步扩大,我尝试拔除,却收效甚微。在追根溯源后,我意识到问题出在这座菩萨境中,而这时候,我得知了一弘的死讯。
佛主淡淡道:“但也只是联想。”
佛主笑呵呵道:
顿了顿,老和尚继续笑道:
“当然,退一步。就算国师大人您不是个君子,并不怜爱世人。但若贫僧真被心魔吞噬,世间将多出一个实力强大,癫狂疯魔的神藏大修士,那岂非对人族气运也是极大的损耗?”
季平安好奇道:“哦?”
季平安“恩”了一声,转头走向佛像下方的蒲团,盘膝坐了上去,慢条斯理地指了指对面,笑道:
当时我想的是,你们就算察觉到了不对劲,但因涉及的东西层次太深,所以才有意识地隐瞒下来,准备暗中调查。”
“可我为什么要帮你?冒着极大的风险?”
绿衣魔僧说道:“佛门所有的尼姑,你随便挑。”
到时候,别的不说,起码大周钦天监,连带整个余杭城被杀光是没有压力的。
季平安笑了笑:
不等季平安回答。
这种感觉,就像某一日,有人指着钟表上额外多出的一个刻度,说这就是传说中的“贤者时刻”一样。
短暂思考后,季平安问道:
季平安盯着他看了片刻,忽然喟叹一声:“你果然也走火入魔了。”
轰隆隆……
“恰好,我很清楚,人之所以被他人的话‘刺痛’,往往是被戳在了担忧处。而越强调什么,往往越缺乏什么。”
佛主却摇头道:
“我曾经也以为,所谓的菩萨境只是佛法深处的一种心灵境界,直到你们回来后,我在打坐冥想时,渐渐察觉出往日的菩萨境出现了变化,有了色彩与声音,我追寻着那变化而来,便找到了空明菩萨境的入口。”
而佛主的眼睛则缓缓眯了起来:“继续说。”
也不是没有尝试接触。
佛主满意地笑了起来,似乎对于能驱使曾经的天下第一人而赶到得意。
辛瑶光骤然变色,呼叫十数日,她终于捕捉到器灵姜姜的位置,并接收到了急促的“求救”信号。
佛主摇头,轻轻吹了口气,将手中蜡烛熄灭,收入袖子:
魔僧恼火起来,他眼神森冷地盯着他:
“守诺?你相信他吗?他之所以一路上对你毕恭毕敬,是因为你有用,一旦你杀了我,你就没用了,他会留着一个潜在的大敌吗?就算留着,等待你的也是无尽的囚牢!”
在将其尸首送回大觉寺后,我仔细检查了他的死因,更加坚定了我的一些判断。
季平安沉默良久,抬起头,忽然笑了笑:
“看来,我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。”
某间静室内,手持拂尘,闭目打坐的辛瑶光猛然心血来潮,绽开双目。
他丝毫不慌,带着绝对的自信,就算他完全不设防,也不是一个坐井修士可以为所欲为的。
季平安语气微讽:“我有别的选择吗?”
绝美女剑修眉目冷然,狂暴的气息朝四面八方扩散,漫天云层震荡。
佛主笑呵呵道:“国师定然会帮助贫僧的。因为国师大人是个君子。”
季平安抿了抿嘴唇,说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完美。
“在我讽刺你的身世后,你再次提起了斗法,准确来说,是提起了我摧垮净光佛心一事,这让我意识到,你似乎对‘佛心’极为敏感。
季平安面无表情。
而是显得破败而清冷。
“叱!”
魔僧皱眉: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轻飘飘说出了这个关键问题。
他笑着说:“接下来,我会尝试将他放出来,成败全要仰仗国师了。”
佛主颔首,神色有些迷惘地说:
“自星辰归位后,我便隐隐察觉菩萨境异常,但起初还模糊,直到后来,逐步清晰,我才找到了这个地方。当时并无收获,可在我返回大觉寺后,时而会听到奇异的低语,如同闪念,待我察觉后,才意识到,自己竟不知不觉,已诞生心魔。”
“姜姜……”
“没错,”季平安笑着说:
“而接下来你的种种行为,更令我加深了怀疑,而在商队中,遭遇的那头妖族,则愈发暴露了你的问题,你不敢动手杀敌,越靠近目的地,越虔诚的像是个凡尘的佛门弟子。
“在想到这层后,我豁然开朗,一弘都能察觉菩萨境的异常,那你身为佛门之主,察觉不对劲岂不是很正常?而你偏偏又在与我见面后,主动提起了斗法一事……很难不让人进行联想。”
这一刻,季平安听着从大殿四周,回荡的声音,微微错愕:
他笑了笑,眼神复杂道:
季平安沉默下来,片刻后赞叹道:
他对情绪的调整很快速。
二人拾阶而上,沿着湿滑的山道前行。
可以看到广场上杂草横生,中央一尊巨大的水池干涸,积淤着枯叶。
“等什么?”
“所以,你开始怀疑我的佛心出了问题?”
你若不救,那等佛主疯了,这个烂摊子就要所有人一起承受。
作为其死前唯一交谈对象,季平安得知,一弘之所以入魔,既有长年累月,苦修而不得方向积累的心结。
此刻,季平安反而冷静了下来,他平静地说道:
“这些天,我一直在思考你绑我离开的目的,既然并不是带我去南唐,那显然并不是想要拿捏我这个身份,来谋图利益……或者说,这可以放在后面,你的当务之急,另有其他。”
季平安收敛笑容:
“那只是利益考量罢了,如今灵素聚集于澜州,便是气运在我人族,若是给摧垮了,自是坏事。”
辛瑶光眉心莲印记闪烁,抬手一指,袖中一柄青玉飞剑呼啸而出,起初还只有手指长短,眨眼功夫,便化为三尺青锋。
佛主和蔼地笑着,像是一尊弥勒佛。
仍旧是尝试激怒,但身旁的老和尚却并不答。他身上的衣袍开始恢复原本的模样:
他又拿起朵,摆在佛前:
“乃是修因。唯有开,才可能结果。佛前供,便是要佛弟子谨记,要好善果报,须种善因。”
佛主认真道:
“稍后,贫僧会牵制住那心魔,我二者彼此制衡,他便无法对你出手,至于如何将其根除,国师自可灵活应变。”
顿了顿,他转过身来,澄净如孩童的眸子盯着季平安,笑着说:
“至于,请国师来此的真正目的,很简单,只有一个。”
古刹由青砖灰瓦搭建,没有僧人驻留,推开大门,走入前殿。
季平安没有反驳。
季平安笑容恬静淡然:
“等一把剑。”
而他的反应,也证实了季平安的猜测。
“我该如何杀了你?”
季平安笑道:
“我是个君子?哈哈,你见过一生杀人无数,罪孽累累的君子?”
佛主不慌不忙,拿起了腰间的木鱼,轻轻敲击了起来:
梆、梆、梆……
都是为了能叩开菩萨境的必要手段,想要进入这里,不只需要是虔诚的佛门弟子,还需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。”
佛主说道:
菩萨境中万籁俱寂,没有任何声音。
因为他真的很擅长。
神皇与黄贺、沐夭夭闻声推门走出,站在四方庭院里,仰头望去,愕然看到一缕粲然剑光,眨眼裂空而去,消失在天际尽头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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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