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平安笑了笑,起身告辞:
“我会去寻监正商讨。”
辛瑶光颔首,旁边适时有道人走来,引领二人离开。
俞渔绝望地目送季平安背影消失,又在辛瑶光命令下,垂头丧气地先行去往练功室,预感到接下来几日,自己恐怕会很难过。
等众人消失,天井中光线扭曲,地上更有烟雾腾起,一名清矍老道浮出身形,担忧道:
“掌教。佛门用心险恶,倘若那佛子、佛女皆乃重生之人,圣女虽潜力不俗,但只怕也未必能敌的过。”
三清观主忧虑不已,总觉得这次斗法不容乐观,试图阻止。
辛瑶光盘膝闭目,闻言淡淡道:
“本座知道。”
三清观主愕然:
“您既知晓风险,为何……”
辛瑶光沉默片刻,才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
“时代变了。圣子、圣女没有时间再慢慢成长,我已预感到,不久之后,九州必有亘古未有之大变,相比之下,所谓‘佛法北扩’不值一提,让他们遭遇强敌磨砺,也未必是坏事。
整个道门也安逸了太久,我观各大州府道观,人浮于事,全无居安思危之心,若是能用一场失败,换来道门上下三千弟子的警醒,倒也不亏。”
三清观主愣住,未曾想到,自家掌教竟早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:
“那圣子那边……”
辛瑶光本想安排圣子替补,但既然季平安应战,便只好作罢,有些头疼地说:
“罚他继续闭关修行,至少七日后再放出来,否则,若是他知晓斗法的存在,怕是又要发疯。”
三清观主深以为然:
“谨遵法旨。”
……
……
另外一边,季平安离开三清观,与夜红翎分别后,直奔阴阳学宫。
然而就在他抵达学宫门口,并踩着一级级白玉石阶,叩开大门时,看到的便是谢文生那张没精打采的脸。
“哈欠,你来干嘛?”
这名摆烂派重生者耷拉着眼皮问道,说话时,还满口浓郁酒气。
显然,自从来了学宫,日日醉生梦死,好不快活。
季平安在沉默了下,道:
“监正可有说什么?”
谢文生瞥了他一眼,说道:
“没有。监正还在闭关,说任何人来访都不见。”
季平安若有所思,忽然笑了笑:
“我知道了。”
说完,干脆利落地转身,乘坐租的马车离开。
目送星官远去,谢文生咂咂嘴,嘀咕了一句“有意思”。
旋即关上朱红大门,穿过学宫内一道道拱门,来到高耸的观星台下。
熟稔地迈开步子,踩着“吱呀”乱叫的木质楼梯向上,抵达顶楼平台时。
就看到一身白色古怪长袍,神似甘道夫的老监正盘膝于偌大星图中央,双眼俯瞰下方某处:
“他怎么说?”
谢文生松垮垮地走过去,席地而坐:
“就说了句知道了。”
继而嘀咕道:
“你又不是闭死关,干嘛总躲着人?还有,这报纸上可说了,佛门发下战书,要搞事,你也不在乎?”
白发白须,容貌和蔼的老监正笑了笑:
“辛瑶光既已站在了明面上,老头子我又何必凑那个热闹?讨人嫌?”
谢文生挠头道:
“佛门这次八成也是奔着你钦天监来的,没看季平安都来找你了?你就算不想出面,暗中观察,好歹也给他点启示吧,比如吉凶什么的,你们星官不就擅长这个?”
距离神藏只有一步之遥,身为当世最强星官的老人笑着反问:
“启示?我不是已经给了吗?”
谢文生愣住。
……
……
马车辘辘,驶过全城,太阳也缓缓升至中天。
季平安返回老柳街途中,找了个酒楼吃了午饭,期间听着楼内百姓们议论“斗法”一事,俨然已经开始坐实,且讨论起佛门强弱。
只可惜,绝大部分凡人对修行都缺乏了解,对“仙师”们的法力高低,缺乏概念。
“砰!”一名跑江湖打扮的大汉摔下酒碗,大声道:
“劳什子佛门,妄想挑战我大周,自不量力。某家初夏时,曾在神都目睹仙人施法,当真壮观,伟力无穷,一群和尚自取其辱罢了。”
朴素的爱国情怀,顿时引起不少酒客叫好。
然而同样激起反驳声音,一名穿绸缎衫的读书人大摇其头:
“非也,非也,你这莽夫知道什么?我前些日子,刚从南唐回来,目睹水陆大会,佛光普照四方,巍巍然何其壮哉,你们谁人看过?”
见吸引来注视,读书人继续道:
“何况,用你们的脑子想想,佛门数百年不出,如今却突然来挑战我周朝,岂能没有十足底气?”
听到前半句时,那大汉等人还面露怒容,想要喝骂。
可等到后半句,酒楼内不少人为之一窒,觉得的确有些道理。
“是啊,若是没有底气,怎的会来势汹汹?”
“听说这次还是兴师问罪来着,乃是那云林禅院出了事……”
“佛子、佛女有多厉害?咱们这边能不能打得过?”
余杭本就在大周最南,毗邻南唐,受到佛法影响更深,民间基础极好。
相比于高冷的道门,百年间,多有佛门苦修士在民间行走,施法救人,平常还显现不出。
直到此刻,佛门高调前来,舆论上顿时有所反馈。
不同于时常目睹道人、星官显圣的神都百姓,江南之民鲜少目睹道门仙师,倒是民间佛门修士留下传说更多。
此消彼长,许多人心中,早已留下了佛门更有“法力”的印象。
季平安坐在角落,听着酒客们议论纷纷,毫无依凭地猜测,摇了摇头,默默结账后返回老柳街。
……
“公子,您可回来了,云槐书院的诸位等待已久。”
甫一返回,黄贺就迎了上来。
季平安视线掠过他,看到了等在小院中的一群熟悉面孔。
唇红齿白,面如冠玉的“小奶狗”韩青松起身拱手:
“季司辰,冒昧上门,多有打扰。”
旁边,阳光帅气的“浪子”,秦乐游也收敛了笑嘻嘻神态,迈步上前:
“我等听闻佛门扬言斗法,这报纸上写的却含糊不清,敢问可有此事?”
季平安笑了笑,将红色战书再次取出,一番展示后说明情况,引得一群书生大呼“佛门可恶”。
同为大周境内修士,一番同仇敌忾。
并关切询问胜算如何,届时前往助战云云。
季平安全程微笑,直到将众人送走,刚想歇一歇,就看到老柳街口,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驶来。
几名护卫守在四周,轻轻拉开车帘。
旋即,一对容貌不俗的母女联袂下车。
一个雍容华贵,紫衣长裙下身段丰腴有致,一个满脸书卷气,大家闺秀气质拉满。
正是裴氏母女。
二人甫一登门,便是福了一礼。
旋即,李湘君咬着唇瓣,在不远处屋檐下假装玩泥巴,实则一脸啧啧称奇的初代神皇注视下,率先开口:
“季司辰,城中传闻当真属实?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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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