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一个声音道: “威国公到!”
众人听到这陌生的名号,都一头雾水,目光惊奇地看着门口的方向。
直到张安世穿着蟒袍来,众人才大惊。
他们立即意识到,这位锦衣卫同知,又封爵了。这等圣眷,天下谁可与之相比?
众人便纷纷拜下道: “卑下见过公爷。”
张安世双目顾盼有神,神气十足,登台,而后抽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宝剑,大呼一声: “都给我听好号令,此次行动,名秋风。为何叫秋风,秋风扫落叶也。上下人等,从金事至校尉缇骑,都给我好生用命,现在我宣布,行动开始。”
众人轰然称喏,随即如云烟一般散去。
张安世于是回到了南镇抚司值房。
陈礼追了来,道: “各处城门、碍口,还有所有官员家的门口,都安排了人手,一定严厉地监视,公爷您放心,一只苍蝇出入,都盯得紧紧的。”
张安世道: “拿你的布置给我看看。”
陈礼便取了簿子,送到张安世的面前。
张安世低头细看,只见每一处地方,都进行了标明,还有专门十二个时辰三班监视的人手,每一个人手,都画押确定。
张安世露出满意之色,道: “不错,办事很细致,陈佥事果然是个人才。”
陈礼道: “侯爷不,公爷,这还不都是平里跟您学的吗?”
张安世微笑道: “少拍我马屁,我可不受用这个,总而言之,这秋风行动,一定要成功。”
“是。”陈礼道: “卑下想好了,咱们所有人都要做表率,哪怕是卑下,也要当值轮班,去街上站着。如此一来,下头的人,也就有劲头了,哪怕是辛苦,也不会有什么微词。”
张安世眼睛一亮,点头道; “不错,不错,看来你已学到了我三成的本领了!这个法子好,算我一个吧,给我排个班。”
“公爷您”陈礼有些犹豫。张安世道: “少啰嗦。”
“喏。”
礼部尚书郑赐,已经告病了几。
在家里养了几天之后,他陡然发现,自己好像又没病。
虽然每惴惴不安,可似乎又好像没有这样要快死的样子。于是郑赐虽然骂骂咧咧,可最终,还是决定小小地庆祝一番。
他的儿子也很是意外,这种庆祝,私下里进行就好,不大张旗鼓。于是父子二人,让厨子做了菜肴,郑赐的儿子郑忠,又买了一瓶酒来。
这是玻璃瓶作为包装的酒,酒瓶盖子是用木塞子塞住的,里头的酒水和玻璃一样,也是晶莹剔透。
不只如此,外头还贴了包装纸,上头写着宫廷御酿四个字。
这种款式,放在后世,其实二锅头的模样,大抵价格不会超过十块。可在这个时代,却是超然脱俗,不但酒别致,连这包装,也一看就高档。有牌面。
郑忠拿了酒来,郑赐一看,皱眉: “这酒,老夫竟有些眼熟。”
“不用问啦,爹这是栖霞的酒,曾经张安世献过,现在外头就有卖,就是贵,要五两银子,儿子想着,爹您身子无恙,可喜可贺,便买回来两瓶,咱们尝尝鲜。”
说着,他让下人去开木塞,而后,等有人斟酒来,父子二人,取了小杯,一口喝尽。
郑赐咂嘴,捋须: “还别说,这酒虽是辛辣,却颇有劲头,别有一番风味,很是甘醇。”
郑忠道: “要不咋敢卖这么多银子。”
“很多人买嘛?”
“倒有一些,不过我瞧着也卖不出去多少,爹,您想想看,这么贵的酒,便是咱们,也未每敢肯拿出来喝,这天下能喝得起这酒的,一百个人里未有一个,他们若是小打小闹倒还好,若当真想靠这个暴富,怕是难。”
郑赐听罢,捋须,眉头渐渐解开,露出了喜气洋洋的样子,道: “噢,原来如此,如此的话,老夫就放心了。”
“爹,这酒卖的好不好,和爹有什么关系,咋这卖不好,爹这样高兴。”
郑赐瞬间露出类似于斗牛犬一般的凶悍,道: “哼,这也没什么,只是为父现在听到张安世要挣钱,心里就难受。”
郑忠一时无语。不过他也不敢多问,这爹的病才刚好呢,肯定是在朝中,被人害了,此时不好提起爹的伤心事。
“噢,对啦,今儿很奇怪,突然许多锦衣卫穿着鱼服,四处闲逛,怪吓人的。”
郑赐淡淡道: “又是捉拿钦犯,依我看呐,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钦犯,可不就是那些锦衣卫的狗腿子,见不得人好吗?罢了,罢了,不说这些。”
郑忠笑着道: “爹,我有一事和你商量。”
郑忠小心翼翼道: “月茹说马上这老三就要出生了,将来家里人丁兴旺,爹您在京城里做官,儿子呢,也谋了一个差事,只怕未来都不能回老家了,她的意思是咱们的宅子,是不是要扩建一下,听说隔壁的那家人似乎想卖掉宅院。”
郑赐听罢,若有所思: 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你自己科举不中,却又不想回乡,你那差事,是因为老夫在,人家才肯给的,可老夫有一没了,谁还肯给你这优渥的条件,哎你自己想不明白吗?回乡多好,回了乡下,耕读传家,让子孙们两耳不闻窗外事,老夫看,大孙聪明,将来能成大器偏你和月茹,却只贪恋这京城里东西。”
郑忠便笑: “这不是月茹她……”
郑赐怒道: “那便更是你的事,你连一个妇人都管不住。”
郑忠吓得不敢说话了。
郑赐吃了一口酒,方才道: “府里倒有一些银子,不过京城的宅院,价格可是不菲看这个冬吧,来年开春再买,你可和隔壁之人,先约定一下,教他不要将宅子卖予他人,哎,将来扩了自家的宅子,也是一笔银子处处都是钱。”
他不断的摇头。
郑忠瞬间懂了郑赐的意思,笑了: “爹的意思是今年等各地的炭敬送上来不知这够不够?”
郑赐微微一笑, “去年的时候,老夫是侍郎,可能是不够的。现在老夫是尚书,所谓水涨船高,你懂了吧。”
郑忠大喜,忙不迭的点头: “爹,儿子懂了,现在刚刚入冬,这炭敬应该到了,嗯?按理来说,该有动静啊,怎么今没听到什么动静。”
郑赐听罢,这话不提还好,一提,反而引起了郑赐的注意力。他计算着子,突然朝身边的女婢道: “叫张管事来。”
不多时,管事就来了,这管事行了礼,郑赐慢悠悠的道: “今没人来递帖子吗?”
“老爷,一个都没有。”
郑赐脸色阴沉: “莫不是有人真当老夫是死人?”
张管事吓了一跳: “其实今乃是冬至,照了往年,会有许多人递帖子的,有老爷您的门生故吏,还有不少,是下头州县里的,还有同乡,甚至有一些此前没什么来路的人。可是今儿,小的听说,听说了一件事情。”
郑赐阴沉着脸,
淡淡道: “什么事。”
“说是各处码头的口岸,还有关卡,还有城门,到处都是锦衣卫的人他们四处盘查,听说,有不少车马,都出了银两,而后,这些锦衣卫的,便盘问人家这银子哪里来的,送哪里去。”
郑赐脸色越来越阴沉。
“对方哪敢答啊,只说是做买卖。”
“他们又问,做什么买卖,哪一家的买卖,主人是谁,对方的雇主又是谁,还说要登记,即便登记了,也有人说,他们继续走的时候,到了下一处关卡,人家还要查他登记的去处,发现去处不对,便……。”
郑赐听罢,啪的一声,拍案而起: “这不是胡闹吗?这是谁这样熊心豹子胆,这还让不让百姓们好好过子了?”
郑忠下意识的道: “爹,咋了,咋了,你可别生气,儿子还指着您活一百岁,几个孙子将来娶妻生儿子置办宅子都指着您呢。”
郑赐回头: 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就是咱们府上的街头,也来了一队的锦衣卫缇骑,啥也不问,什么也不干,就是来回走动。”
郑赐听罢,大怒,道: “岂有此理,真是岂有此理,老夫去看看去。”
他当下,抛下郑忠,便匆匆领着管事出去。
那郑忠忙是一口将酒饮尽,才追上去。
郑赐没有直接从中门走出去。
他毕竟是礼部尚书,懒得和锦衣卫的人起冲突。
倒不是害怕,而是他意识到对方都是粗人,就算争执起来,也是让自己斯文扫地
所以有人给他架了梯子,他爬上墙,冒出一个脑袋来,往外张望。
果然,看到一队校尉。
似乎因为是傍晚的缘故,突然又一队校尉来,在此守着的校尉便笑道: “怎的这个时候才来换防,教我们好等,要饿死了啊是是威国公,卑下见过威国公。”
这时郑赐听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,便听这人道: “不多礼,今夜我也是来换防值守的,值上半夜,弟兄们都辛苦啦,先回去休息,其他的事,交给我们几个。”
这几个即将要换防的校尉,一个个声音颤抖,连忙说是,于是撤下。新来的一队校尉,在张安世的带领之下,又在附近晃荡。
郑赐认准了,那个为首的,竟是张安世。
张安世这王八蛋,真是大缺大德啊,他为了别人不好过,他觉都不睡了,就是要恶心人。
郑赐面如死灰,好几次想要冲动的奔出去,可求生欲,终究还是让他冷静下来。他正要下梯子,却听街上的张安世突然大喝: “站住,什么人?”
却是几个人,挑着担子来了。
这几个人听罢,为首一人,低声下气道: “哎呀我们是走货的,官爷,我们一路已被盘问了十七次了。”
张安世狐疑: “走货,怎么走到这儿来,这里头藏着什么东西?”
有人掀开了挑着的两个箩筐,发现里头果然只是寻常的货物。
张安世便又打量: “你身子怎么鼓鼓囊囊的?”
“官爷,小的这不是天气寒冷吗,多添了几身衣衫。”
张安世却道: “不对吧,我看着有东西。”
说罢伸手上去。
却听哗啦啦,一锭锭金子落出来。
“啊”
“你这是什么?你怎么藏着这么多金子。”
“这是小人的家产,官爷小人是良民啊。”
“货郎这么多家产,这些银子,至少也价值纹银数百两吧,你把我当傻子?”
“这……这小的。”
“算了,我也不为难你,你带着这么多的宝物,还是回家去吧,来人,送他回家,给我记好了,一定要把他送到自己家里去,可不能又让他带着金子,四处闲逛了,外头多危险,到处都是杀人放火的强盗,去吧,去吧,我心善,不追究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