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八,蒙军方才开始了强攻叙州。
砲车狠狠砸出巨石与火球,重重砸在叙州城内;船只停泊在江岸,对着城墙不停放箭;俘虏们从甲板上架起云梯,试图攀上城头。
纽璘知道叙州城的守军不多,早晚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,而他还有很多时间,可以从容不迫地攻城。
攻下叙州,他便可以放心的扫荡蜀南,再包围神臂城。如此,东向重庆便再无腹背之忧。
说实话,他很担心在杀往重庆的路上再被人衔尾而击,尤其是李瑕就在叙州……
纽璘心里很在意李瑕,这是他破叙州的原因之一。
他本以为这次会再遇到那个年轻人,没想到战到现在,还未得到对方的一点消息……
“大帅!大帅!”
远远有快马奔来,赶至营盘山前,放声大吼。
“急报,急报!”
……
“报都元帅……密里火者将军在云顶城下被宋军偷袭了……被山上山下宋军夹攻,大败……”
“云顶山下哪来的宋军?!”
纽璘终于大怒。
他不过两万兵力,自领一人南下,便命密里火者人驻守成都。
因云顶城没能拿下,他又命密里火者一定要围住云顶山。
“是庆符军,庆符军不知是从何而来,趁夜偷袭了密里火者的大营,云顶守军也杀下来……”
“额秀特!”
“宋军合兵之后,又攻下了简州,火烧简州粮草,已摧毁浮桥十余座,夺船造船,现已沿沱江直逼资州。资州告急,请都元帅支援……”
纽璘暴怒,呼吸加重,紧握着拳头强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大帐里渐渐只剩下了他的呼吸声。
首先,纽璘知道,自己须马上反攻资州,不是为了城池。
城池不重要,但一旦让宋军封锁了沱江上游,他们便可随时顺江偷袭蒙军的辎重。
而纽璘这一仗的战略目的,就是为了打通长江水路,为其他几路大军运输辎重,以攻克合州、重庆府。
屁股若被堵了,哪还能叫打通了水路?
“鸣金。”纽璘咬着牙道: “命完颜石柱立刻率水师驻守泸川县,看守辎重。骑兵随本帅赶往资州,所有人,现在就上马!”
资州。
资州即 “资阳”,是沱江中游重镇。也是如今蒙宋双方的拉锯战场。
此地二十余年间多次被双方兵马占领,已是残破不堪,生民殆尽。
纽璘并未留太多兵马守资州城。
蒙军向来不爱守城,且所有人都没想到宋军会有兵力反攻资州。
因此,李瑕毫不费力便攻下了资州城,
只等纽璘调头回来。
从一开始,李瑕的战略计划就与张实等人全然不同。
张实是一方守将,想的只有怎么守。但陆战打不过,水战又处于不利之地,怎么守得住?
李瑕不同,他想的是战略层面的问题……蒙哥要打下四川,重点在合州、重庆。纽璘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为蒙哥伐蜀做准备,运送辎重、合围。
那很简单,不让纽璘顺利打通去往重庆的水路。
所以要攻敌之救,而不是只会守、守、守……守着一场不可能打赢的仗。
李瑕便直截了当地率兵北上,甚至不去与大宋的官僚体系周旋,请示、分析、等候批复、等待调令……等忙完这些,只怕蒙军已杀到长江了。
唯有当机立断,才能力挽狂澜。
……
“哈哈,李知县妙算,我们是否马上派人联络朱安抚使,夹攻蒙军?”祝成大笑着走上城墙,向李瑕问道, “若能击败蒙军水师,毁其船只,便可使其无力再攻叙、泸。”
“不,纽璘马上要回来了,他是以骑兵于陆地掩护水师,眼下还不是交战的最好时候。”
“那我们如何做?”
李瑕沉思着,缓缓道: “反攻成都,再击败成都蒙军一次。”
“为何?”祝成问道, “可是,叙、泸战事吃紧……”
“不只盯着小战场。我们攻下简、资二州,逼纽璘回师,已解了叙、泸之围。”
李瑕随手捡起四块碎石摆在残破的城墙上,又道: “纽璘这一路一共仅两万人。有我们在云顶城,他须留下兵力守成都。那么,只要歼灭他的兵力就行,歼灭哪一股都是一样的。”
说话间,他随手一拨,把城墙上的一块碎石拨下。
祝成想了想,笑道: “明白了,歼灭哪股都一样,我们找好打的打。成都的蒙军追在我们后面,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。”
“不错,伤其十指,不如断其一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