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5章 你方唱罢
乌云滚滚,搏斗已久,神通震荡,天地斑驳。【天衡玄司云】本是灵宝,能够笼罩一地,使天地通红,却又被这大真人神通所阻,不能覆盖全局,反而是『厥阴』滚滚升腾,带着些暗白色的气流上涌,冲破几处,又有释土光辉,使得这东一块金那西一块红,乌云白气,整片天际色彩纷呈。
『厥阴』气现,便有狂风怒云相随,扰动天下,色白且暗,暗处则有青气出,变化为层层叠叠的云朵,衬托在这大真人足下,更与他手中香炉呼应,如泻如注。
而空中更有一道白珠悬起,漂浮在卫悬因眉心,其中仿佛有片片裂痕,迸发出令人目眩神移的白光,如刀如剑,往下方黑气滚滚的真人身上刺去。
奎祈立在云中,手掐术法,乌发飘在风中,随着狂风不断飞舞,殷殷的黑血顺着他的唇边往下滴落,一直滚到他的袍子上,化为几片飘忽的羽毛,立刻被狂风撕碎。
他已经与面前之人斗了好一阵,神通交接,变化了数十次,数次与生死擦肩而过,终于以伤势换取时机,有了些许对峙的机会。
一道又一道的乌黑色分身从他身上穿出,各往一方而立,或持铜剑,或提黑索,在这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光辉中被射爆为黑气,却有越来越多的黑影浮现。
奎祈两唇苍白,身形不断在各道分影之中穿梭,却没有半分轻松,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对方的袖口。
这大真人轻描淡写地运行神通,那袖口中却始终传来毒蛇一般的危险气息,时不时在分身中锁定住他的真身,若不是他道术神妙,能与神通呼应,不断在这分身中游走,使得那气息锁定丢失,恐怕那东西早就如毒蛇出洞!
眼前的局势也并不乐观,对方悬在空中的白色宝珠喷涌出的白光数量越来越多,手中掐出的咒诀也渐渐完善…
‘虽然我手中同样有【忘冥并伏光】在凝聚…可对方手中的恐怕还要更厉害些!’
卫悬因将并在双唇前的双指微微下移,那双有些柔美的眼睛直勾勾望来,终于敛了神通,拈出一点光来。
“咚……”
与此同时,天上的亮白宝珠旋转,放出强烈的刺眼光芒,从中喷涌成百上千的雪白光彩,密密麻麻如大雨落下,霎时间将天空的所有漆黑分身一同扫尽。
奎祈的真身亦被逼出,现在飘摇的雨中!
他的真身明显状态不佳,黑发如细羽,片片分明,身上的黑云如同群枭,翩翩翱翔,两袖之中大鸹呼号,如悲如泣,争先恐后向外喷涌,一只只嘴大羽黑,阴魅参差,似乎早已经将他的衣袍当做屋檐,发出瘆人的悲声,竟如邪异。
这一点白光则轻轻漂浮在雪白色的暴雨之中,光色暗沉,披青蕴银,轻若鹅毛,偏偏接踵即至,落在眼前。
已无退路!
奎祈终于停了手中的术法,一手抽出铜剑来,另一只手双指贴在剑身,双目瞳孔放大,咬牙切齿:
‘【忘冥并伏光】!’
浓厚的白光之中终于浮现一点漆黑,如同雨中浮萍,晃晃悠悠,飘摇不定,可对方道行太高,施法速度远胜于他,潦草应敌,又怎能应对?
“锵!”
这枚铜剑在白光之中迅速褪去光华,露出本身的色彩来,紧接着就是这点白光压在剑身之上,使得奎祈连人带剑一同下沉,【大合奎铜剑】微微弯曲,呈现出弧度来,按在剑上的那两根手指也迅速融化,化为滚滚的黑气消散。
奎祈面不改色,身神通运转,贴在身上的五枚符箓一同炸碎,冒出黑烟,他退出一步,化为黑气褪去。
他这一退,竟然还有一个‘奎祈’留在原地,运起浑身上下的法力,挡住那道落下的白光。
“轰隆!”
浓厚的黑气冲天而起,奎祈喷出口血来,法身上下满是裂痕,骤然回头,这平原之上的粉光几乎要漫上天去,就连拓跋赐都吐血断臂,浑身玄黄之气升腾。
可他方才脱身,天空中哪里还能见到卫悬因的身影?
这白衣男人早早不在原地,只空留那枚亮白色的圆珠在云霄之间散发着一片片凌厉的白色光彩,卫悬因身为大赵国师,不仅仅是因为他『厥阴』四神通,本就是因为他精通术算之术,才能出乎意料的出现在此处!
奎祈粉碎五道符箓,脱身而出的同时,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命神通『枭逐狸』终于消散,这白衣大真人神通运转,骤然浮现在他身侧,袖口大张。
“轰隆!”
却是太虚先动响,卫悬因袖口微微晃动,仿佛有一枚长钩锁在他的手腕上,使之往上一提,便见一点白光消逝而过,袖口朝向的天际化为茫茫不可见的暗白色,灵机空洞,弥漫着毁灭般的风声。
奎祈险险逃过一劫,臂上却被厥阴之光照了照,吃了余波,皮肉消散,只留下森森的白骨,密密麻麻的、指头大小的白玉鼩鼱正趴在骨头上,发了疯地啃咬。
“哦?”
卫悬因微微抬头,浮现出疑色来,身旁却有两座狭隘的山陵逼来,云消雾散,脚底溪水横流,如同立在一叶扁舟之上,渐入山势狭隘处,重岩叠嶂,黯然无光。
他的柳眉一挑,讶异道:
“『据岭中』!”
果然见渺茫云层之中立着一老者,手中持着一白玉钓竿,轻轻上抬,隔空将他的袖口紧紧锁住,使得神妙困顿。
正是萧初庭!
“你也插手了…”
卫悬因似乎对他并不陌生,甚至眉头一挑,生出几分喜色来,神通将他的声音瞬息送至萧初庭所在的云间,饶有趣味地道:
“修好了『坎水』…萧道友可要认清是哪一家的门庭!”
半空中的老人似乎有些无奈,轻轻摇头,卫悬因却半点不信他的表情,那双眼睛细细打量着,似乎在琢磨什么…
‘他们挑拨离间多年,纯一道与静怡山已经是血海深仇,玄怡不可能、也不敢来…而赤礁岛蠢蠢欲动,纯一道也动不得了…’
‘记得江北还有几位散修紫府,这种事情不敢站台,元道撇了这么多年的关系,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授柄给孔雀…’
‘而我等还有他…落子已经齐全…且看局势变化!’
卫悬因没有丝毫动作,仅仅对视了这么一眼,在太虚中飘荡的长线骤然绷紧,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,萧初庭平静地望着他,神通传音,轻声答道:
“萧氏曾得鸺葵一助,老夫虽在北海,为这人情却不得不破关而来,得罪了!”
“哗啦!”
飘荡的阴云瞬间遮盖了周围天际,奎祈已经穿梭而去,漆黑的神通法力覆盖全身,将那小臂上的『厥阴』之伤镇压住,只觉浑身乏力生疼。
可他才脱了身,没有半分喜色,反而戛然而止,有些僵硬地停在空中。
在他的不远处,一位身着白黄色、刻画圆形纹路羽衣的道士正立在空中,身后背着一把法剑,在暗沉沉的天际中显得格外明亮。
他生了一对柳叶眼,颇有些儒雅气质,一只手轻轻向前,提着一柄十二角琉璃身铜底明灯,放出柔和的淡黄色光线。
黑红色的血液正从奎祈的嘴角淌下,这位大鸺葵观的真人短短的诧异过去,目光只余下冰冷:
‘长霄子!’
眼前正是失踪多年的大真人、与衡祝道斗法多年的长霄!
卫悬因与萧初庭隔着云雾对视,双方眼中都没有一分一毫的意外,唯有洛下平原顿时一片寂静,就连那几位摩诃都呆了呆。
“长霄真人?!”
这短短的寂静不过一瞬间,太虚之中立刻有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