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法碑前。
罗偃的尸体静静地躺着。
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痛楚。
甚至还带着澹澹的笑容。
因为他知道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。
这一辈子。
为了理想他做过很多不情愿的事情。
但最后,还是如愿以偿死在了冲锋的路上。
扛着新法,迈出了最后一步。
如果没有李撷江跳出来。
这可能就是新法的最后一步。
但李撷江跳了出来。
在罗偃刚刚倒下的时候。
“这狗东西!”
嬴无忌暗骂了一句,转头看了一眼朝,只见她紧紧的抿着嘴唇,看向李撷江的目光中充满着愤恨。
赵暨目光也冰冷无比: “今乃是以罗相祭新法的子,李爱卿又无任何官职,难道是自己触犯了新法,也想随罗相送新法一程?”
话音刚落。
周围的侍卫就纷纷把手放在了刀柄上。
整个刑场,充满了肃杀的氛围。
李撷江神情发紧,这些时因为流言和试图接触李采湄的原因,王室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家身上,他很确定赵暨现在就想杀了他。
甚至在晚那么一刻。
这些侍卫的刀可能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了。
须立刻把事情闹大。
他立马上前一步,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吼道: “回陛下!罗相虽违背新法,却也以血祭碑。但咱们大黎,还有真正的乱国之佞人逍遥法外!下臣李撷江,要弹劾太子赵宁,女扮男装,图谋窃国!”
吼这句话的时候。
他浑身都在颤抖。
哪怕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,当着赵暨的面说出这句话,也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。
眼前的不仅是权柄最大的君王。
更是黎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,哪怕圣人在场也不敢直撄其锋的存在。
若他不顾后果杀自己,外人想拦恐怕不容易。
但好在赵暨没有动手。
事实上赵暨也不会动手。
“嚯!”
“还有这种事?”
“赵宁真是女的?”
“这李撷江疯了吧,怎么这种谣言都敢造?”
“真是找死啊!”
李撷江的一番话,瞬间点燃了在场的所有人。
有些人是真的震惊。
有些人是纯属拱火。
在场的百姓都懵了,最近绛城里面是有流言,但也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听到的。
一些围观的小贵族,也只是以为这是流言蜚语,结果没想到,李撷江这是直接拿自己的命来逼宫。
至于一些早就清楚内情的。
也是一个个做出了震惊的神情。
“什么!”
“太子是女儿身?”
“竟有此事?不能吧!”
“李撷江!休要胡言乱语,你这是想毁了黎国未来么?”
惊呼声讨伐声此起彼伏。
李芮也是怒不可遏,瞪大双眼,脸上的肌肉疯狂抖动: “孽障!你在胡言乱语什么,给我住嘴!”
….
他飞快上前走一步。
惶恐地向赵暨拱手道: “陛下!吾孙胡言乱语,殿下怎么可能是女儿身呢?他得了失心疯,老臣这就拉他下去医治!”
赵暨托着腮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 “哦?失心疯啊,那把他拉下去吧!”
都
是人精。
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李家想要跟李撷江割席?
李撷江自然不会任由李芮把自己拉下去,当即调动了周身所有的真气: “陛下!下臣心智无比正常,愿以性命担保所说之言句句属实!”
一席话。
掷地有声!
赵暨却理都不理他,斜睨了李芮一眼: “李爱卿,你不是说你的孙儿得了失心疯么?为什么不押他下去治疗?”
“哎这……”
李芮本来就是演的,又怎么可能真把李撷江拉下去?
赵暨澹澹一笑: “口中说着令孙有失心疯,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!所以说令孙今行径,是李爱卿暗中授意的么?”
“陛下!”
李芮赶紧解释道: “老臣没有!”
赵暨不耐地皱了皱眉: “那你还不把这孽障押下去?”
“这……”
李芮有些迟疑。
李撷江也如芒刺背。
魏韩两家和赵氏宗室虽然也算队友,但自己把团战开起来之前,他们根本不会掺和进来,个个明哲保身。
压力来到了李家这里。
要真听赵暨的话,李家爷孙就这么撤了的话,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中原第一笑柄。
李芮脸上肌肉有些僵硬,却还是挤出一副笑容: “陛下!老臣这个孙儿虽然位卑言轻,却也不是胡言乱语之人。不妨听他先说说……”
赵暨冷声打断道: “那李爱卿觉得这不是失心疯,而是确有其事对吧?”
他扫了一眼。
发现以赵郢为首的一帮宗师老匹夫都在按兵不动。
想要把他们吊出来。
恐怕得下勐料啊!
“陛下,不,老臣……”
李芮脑袋上冒出了丝丝冷汗。
看赵暨的意思,是不打算让李撷江跟李家割席了啊。
事情有些麻烦。
李撷江也没想到事情刚开始就这么凶险,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。
要是再不豁出去,真就被赵暨得逞了,不管是李家被拉下水,还是就此偃旗息鼓,结果他都不能接受。
心一狠。
咬了咬牙。
又上前了一步,声音虽然在颤抖,却无比洪亮: “陛下!下臣既然这么说,那便自然有了充足的依据。下臣虽然人微言轻,却有着一腔报国之志向!
此事事关国本。
下臣就算拼了命也要说。
此事与李家毫无关系,下臣愿以一己之力承担。
若有一句妄言,愿受五马分尸之刑!
下沉舍命谏忠言!
陛下不会不允吧?”
哦?
赵暨这才正眼看向李撷江,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把自己从李家硬摘出来了。
….
这番话说得倒也漂亮。
他点了点头: “既然如此,你便说说你手中有何铁证。”
听到这话。
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撷江身上。
李撷江才微微舒了口气,就感觉如芒刺背,僵直着身体拱手道: “第一条铁证在此!”
说着。
便从怀里取出了两块宝玉。
他硬着头皮说道: “这是舍妹李采潭和李采湄出生时测量体质的玉佩,上面刻录有阵法,只有坤承之躯才能让玉佩从绿变红!这是他们的生辰八字,里面还有她们出生时的本命源血,她们两个就是坤承之躯!”
“嚯!”
在场一阵阵惊叹。
对绝大多数人来说,坤承之躯都是只在传说中的存在。
就连嬴无缺的母妃,也都只是传言是。
但现在。
李撷江居然直接拿出来了两个。
只看坤承之躯数量,这李家属实有些大兴的趋势啊!
但现在……
李采潭就不说了,公共茅厕一个。
李采湄可是太子妃啊!
李撷江却要爆料赵宁是女儿身,这……是图啥呢?
这里面又有什么惊天的阴谋?
气氛安静了片刻。
在众人视线中,赵暨的脸色明显黑了一下。
李撷江嘴角微微上扬: “陛下!采潭因为什么毁掉的,采湄又如何入宫成了太子妃,这是李家与王室的秘密交易,我就不多赘述了!本来我以为,采潭犯了大错,采湄帮姐姐赎罪改过很正常,却不曾想,这里面有今天阴谋!”
赵暨看他讲得绘声绘色的,不由有些好奇: “哦?这里面有什么惊天阴谋?”
李撷江深吸了一口气: “前些子,我与采湄有所接触,发现她的坤承之躯尚且完好!”
赵暨眉头微皱,神色也变得有些难看: “拜牧野碑所赐,黎王室想来少嗣,这件事情可不是秘密!采湄她尚未生育,坤承之躯自然完好。李撷江,你仅靠这个,就想证明宁儿是女儿身么?”
“自然不是!”
李撷江看他脸色变黑,嘴角不由微微上扬,一字一顿又吐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: “还有一点!如今的采湄,尚且是处子之身!”
“嚯!”
在场又是一阵惊呼。
处子之身!
若处子之身证明是真的。
那赵宁就算不是女儿身,也至少是个天阉啊!
“放肆!”
赵暨怒不可遏: “此等荒谬的结论,你是如何得出来的?太子妃自从入宫,便忧思成疾体弱多病,多数时间都呆在晴绛殿,即便出宫都未入过李家。
你这孽障空口白牙,也敢凭空污蔑?
来人!
将这诋毁王室的狂人砍了!”
话音刚落。
在场侍卫就纷纷抽出佩刀,准备把李撷江剁了。
但有人反应速度更快。
赵郢带着几个宗室老人冲到了李撷江的旁边,怒喝一声: “我看谁敢!”
….
他之前明哲保身。
是因为八字还没有一撇。
但现在。
赵暨急了!
他急了看到了没有?
再勃然大怒,也掩盖不了他的色厉内荏!
敌人越恐惧!
我就越贪婪!
此时不出手,更待何时?
赵暨脸色阴沉得简直要滴出水来: “长平侯,你也要护住这个狂人么?”
“陛下!”
赵郢澹澹笑道: “他既然如此说,便也不是空穴来风,倒不如先让他继续证明一下!若发现他在大放厥词,再将他五马分尸也不迟!”
“如何证明?难道让他当众验明太子妃的身子?”
赵暨怒声道: “怎么?随便一个狂人信口胡诌一句话,便需要太子妃蒙受如此羞辱,王室尊严何在?长平侯当真以为自己是宗室老人,便能将王室尊严肆意践踏?”
赵郢面色微凛,赶忙躬身拱手道: “陛下误会了!老臣只是认为此人以性命立誓,哪怕不能尽信,也不可不信,既然如此,那为何不能……”
现在场面还未明朗。
他可不敢
表现地太过专横跋扈。
只是话才刚刚说一半就被打断了。
“放肆!”
赵暨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: “今有一个李撷江,明便有一个吕折海,一个接一个拿命赌咒,我们王室便要一次一次接受羞辱?
我大黎王室屹立天地之间,威严是用历代黎王燃血打下的功绩换来的!
区区几条贱命!
就想肆意蹂躏我们王室威严,侮辱我赵氏名声?
长平侯,你也是宗室老人,不觉得这件事荒谬么?”
“这……”
赵郢也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反驳,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。
但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话术: “陛下!偌大的黎国,值得王室多看一眼的又有几人?若只是区区宵小,自然完全不用理会,不过这李撷江乃是李家少主,李家可是我们大黎公认的第四家族,地位与他接近的人又有几个?
况且!
如今他恶毒赌咒。
若我赵氏不敢接,肯定会流言四起。
若他说错了,那我们将他处以极刑,天下便再也不可能有这则留言。
杀鸡儆猴!
以儆效尤!
陛下可认为老臣说得有理?”
他说话的时候。
一直在观察着赵暨的眼睛。
发现后者眼神中的愤恨与担忧的时候。
不由嘴角疯狂上扬。
他慌了!
他慌了!
老夫这一番话语,真的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。
“哼!”
赵暨怒哼一声: “刚才这李撷江还说他的行为跟李家没有任何关系呢?怎么一转头就成李家少主了?还有!当年联姻,是孤与李爱卿的约定,但今出头的为何是个小辈?”
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。
这是要拉整个李家下水啊!
李芮一个头两个大,脑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….
赵郢看见这爷孙俩就气不打一处来,咬牙低声道: “老夫都做到这等地步了,你还在等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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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他这么威胁。
李芮只好咬咬牙道: “陛下!此事的确是老臣告知的撷江,今之疑,老臣的确有所参与!但这件事,只是我们爷孙两个商量出来的,跟李家没有半点关系!”
“呵!”
嬴无忌在旁都快气笑了: “一个李家少主,一个李家家主,你们两个商量的事,跟李家没有任何关系?逗小孩呢?”
李芮: “……”
李撷江: “……”
坏了。
真割不开了!
赵郢叹了一口气: “陛下!李家家主少主都拿命来谏了,陛下!若咱们赵氏再不接,恐怕殿下一辈子就洗不白了。”
很好。
赵暨暗暗点头。
李家已经彻底下水了。
这个时候。
嬴无忌咬牙切齿道: “父王!他们不是要验证么?那咱们就验!等验证出来以后,您把这一老一少两个***五马分尸!儿臣带领兵马,将整个李家都屠得一根毛都不剩!”
“放肆!”
赵暨顿时怒极: 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?”
嬴无忌面色僵了一会儿,忽然像想到了什么,赶紧向后退了好几步。
众人: “……”
妙啊!
原来嬴无忌也不知道赵宁是女儿身这件事情。
还是说他知道这件事,故意给王室添堵的!
毕竟,这可是乾国的公子。
看嬴无忌的表现。
所有人心中又是一稳!
看来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!
赵暨沉默了好一会儿,面色难看道: “太子妃身体抱恙,需要闭门静养,两个月以内无法出门!这件事情暂且搁置,两个月以后,王室自然会自证清白,长平侯和李爱卿可满意?”
两个月?
两个月足够李采湄破身怀孕吧!
刚才是八九不离十,现在已经是十成十了!
赵暨。
你可真能骗啊!
李撷江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,赶忙道: “陛下!采湄现在是处子身,两个月以后可就未了啊!”
看众人这么兴奋。
嬴无忌心中有了底。
那次露出破绽,只有丹青和曹公公两个外人在场,丹青一直防着姬峒,自然不会告诉。
不管那个黑影是不是曹公公,姬峒都兴冲冲地发起总共,说明那个黑影没告诉姬峒这些。
看来自己猜得没有错。
赵暨怒道: “你可是在质疑孤包庇?”
“不敢!”
李撷江赶紧道: “验证处子之身并不一定会影响病情,宗师与李家大可各派一名医者去晴绛殿诊断,宗室医者之中德高望重的有不少,他们的话,最具有说服力!”
“混账!”
….
赵暨怒不可遏: “一众御医都治不好,还让闭门静养的病,非要让孤说已经重伤垂危了不成?你等狂人,居然还要派遣两名医者进入,太子妃乃是当世唯一一个完好的坤承之躯,出了问题,你等承担得起么?”
赵郢绷不住了: “重伤垂危!?陛下!太子妃两个月前尚且经常出宫游玩,怎么转眼之间就重伤垂危了?”
“哼!”
赵暨声色俱厉: “长平侯这是在质疑孤扯谎不成?”
赵郢赶紧拱手: “老臣不敢!只是心中好奇,太子妃久居深宫而不出,为何忽然重伤垂危?相信有不少人都跟老臣有同样的想法!若不解释清楚,仅以此理由便强拒李家证词,恐怕难以服众啊!”
赵暨眯了眯眼: “上次大朝会之前,王宫之内有歹人夜闯太子寝宫,并且在书房行刺太子。这件事情,难道是秘密?”
众人: “……”
好家伙!
赵暨真是好深的心机啊!
原来已经提前准备好理由了!
他明显也担忧露出破绽。
赵暨越慌。
他们就越兴奋!
赵郢朝李撷江试了一个眼神。
李撷江咬了咬牙,当即上前一步: “陛下!既然太子妃殿下有恙在身,那便不如请出太子殿下,让她自证不是女儿身。”
“荒谬!”
赵暨契机: “一国太子,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除去衣物不成!你这狂人越来越不像话了,来人!杀!”
“陛下且慢!”
赵郢连忙上前一步。
赵暨恨声道: “长平侯这是准备当众除去太子衣衫么?就因为这个捏造事实的狂人随口一句话?
太子乃是孤属意的太子,更是为大黎立下汗马功劳的太子!
长平侯可还记得臣子本分?
仅仅仗着宗室长老的身份,就想肆意践踏王室的威严?
你可知。
光是凭你等刚才的表现,孤就能下旨砍了你的头?”
听到这句话。
在场众人无不心神一凛。
的确。
论政绩战绩。
赵宁的确是大黎开国以来最优秀的太子。
新地先后两场大捷。
暝都安邑力挫姬姓联盟。
新地的建设更是心血凝结。
就别说黎国了。
试问纵观历史,哪个太子能与赵宁平起平坐?
这赵郢……的确有些太过分了!
赵郢却微微一笑: “陛下勿慌!老臣不仅是殿下臣子,更与殿下同样身怀赵氏的血,怎么可能为区区一个狂人羞辱殿下?老臣这里刚好有一个宝物,能测出人体内的阴阳两气,何除去衣物?”
说着,便直接将一把陨铁向天空抛去。
霎时间。
这些陨铁就形成了一个约莫能容纳一人的阵法空间。
赵郢哈哈一笑,直接大踏步走了进去,立刻就有一股气息从他体内被摄出来形成一个滚圆的阴阳鱼。
其中白色的阳鱼无比浑厚,阴鱼却无比稀薄。
….
等阴阳鱼形成以后,他便离开了阵法空间。
冲赵暨拱了拱手: “陛下!您认为这阵法如何?若是还不放心,在场有不少女子,大可以尝试一下,若百人之内出错一个,那老臣便自行毁去这个阵法。百人之内没有一例出错,再把太子请出来也不迟。”
他现在还记得这阵法的妙用。
这阵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