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望月潭沉淀多年的文气。
一时间,江山图上月华氤氲,犹如混沌降世,看不出丝毫玄机。
在场的众人无不死死地盯着石壁,期待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刻,也不知道如今的气运究竟在哪个国家。
韩倦连着吐了好几口气,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。
看得出来,绘制这份江山运势图,对他也是不小的消耗。
他定了定神,凌空画下一张符箓,符箓成型的瞬间,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入月华之中,月华一阵震动,顷刻间便有一道光丝冲天而起连通霄汉,而运势图上的月华也一阵滚动,有规律地变化起来。
在众人的注视下,月华缓缓向乾黎楚齐四大强国汇聚。
乾国处月华稍显稀薄,却生生不息。
黎国处月华作为浓郁,却隐隐三分。
楚国处内部月华激荡。
齐国处月华翻涌犹如波浪,前浪萎靡,后浪凌空。
恰好与如今四大强国局势一一对应。
众人纷纷感叹望气术的神奇,却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: “韩道长,如今天下局势,但凡有些政见的人都能说得一清二楚。你这所谓的望气术虽然神奇,但……该不会是变戏法湖弄我等的吧?”
“诸位莫急!”
韩倦笑了笑,旋即撤掉了自己的真气。
月华彻底失去了韩倦的控制,却依旧在自行演化,前期相当长一段时间,演化得都比较缓慢,但忽然有那么一个节点,有三个漩涡先后在绛城、雍城和镐京出现,化作风暴彼此倾轧,最终将整片地图的月华搅得激荡无比。
只是短短的刹那,石壁便承受不住如此激荡的局势,月华顷刻崩毁,化作点点光芒重新归于潭底。
所有人都惊了,刚才还好好的,怎么忽然间就崩了呢?
就连韩倦也有些懵,看着石壁反应了好一会儿。
罗偃忍不住问道: “韩世侄,这是怎么回事?”
韩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: “我修为尚浅,若世间气运正常运行,可平稳推演百年。但若出现惊天乱世……就不是如今的我能够把握得住了!”
“惊天乱世?”
罗偃神情严峻,不知什么时候脑门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: “那韩世侄,这惊天乱世之因,便在雍城、绛城和镐京么?”
韩倦没有回答,只是看着石壁,脸上满是疑惑。
赵宁神情也严肃得很,过了好一会儿,忽然转过头: “嬴兄,这碗软饭能不能端稳,就看你手稳不稳了!”
嬴无忌: “……”
这江山气运图不像是假的!
毕竟韩倦从头到尾,所有的动作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来的。
在场有官吏有不少修为精深的人,更是有姜太渊这个道家大师兄,而韩倦却连胎蜕境都没有突破,若这都能
瞒住所有人作假,那只能说他是一个作假天才。
那么……
假设这江山气运图是真的,乾黎两国究竟会发生什么变故,周王室又会做出什么反应,才能让风暴短时间内席卷整个天下?
毕竟在大变发生之前,气运图可是一直都非常平静的。
等等!
乾黎?
一个嬴姓,一个嬴姓赵氏,不都是颛顼后人,再结合姜太渊前些天说的周天子的梦,好像一切都连在一起了。
嬴无忌心头跳了一下,感觉愈发不安,不管怎么看,这场大争之世的漩涡都会跟自己离得很近,不是自己得尽快发育,发育的差不多了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要知道这些诸侯国相互倾轧的时候跟特么绞肉机似的,兵人境以下谁都不敢说能在战场上立足,就连兵人境陨落的也不少,更何况后面是前所未有的惊世之变。
嬴无忌不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,就算有幸沾染一些 “王霸之气”,也应该坚信君子不立危墙之下。
他眼睛转了转,反正大变之前还有一段时间,刚好能借着联姻发育一波,到时达到精气神十三层,立马突破胎蜕境,然后带着自己老婆逃跑,哪怕她舍不得王兄和自己的公主之位,自己也得想办法把她套路走……
赵宁疑惑: “嬴兄,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?”
她缩了缩脖子,有些担心嬴无忌有断袖之癖。
嬴无忌摇了摇头: “没什么!”
此时场上,众人神色各异。
他们要么是来自各国的百家学子,要么是黎国的官员,再不然就是周王室派来的乐府官。
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,不管站在哪个立场,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,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“我说……”
韩倦依旧是那副好死不死的模样,好像刚才那幅气运图与他无关一样,他指着自己胸前氤氲的黑白二气,懒洋洋道: “我这幅画,应当算载意之作了吧!”
众人定睛看去,发现他胸前的阴阳二气格外显眼。
这是……专属于阴阳学派的气运,丝丝缕缕万分清晰,虽然凝结不成一道,但也绝对是百家学子无比艳羡的存在。
载意之作!
上品!
罗偃点点头: “恭喜韩世侄作出载意之作,除非后面出现三篇立意更为高深的载意之作,那百家盛会精英学子之位,有你一席之地!”
听到这句话,场上鸦雀无声。
三篇立意更加高深的,你在逗我?
虽然这幅气运图,技法大于立意,却也是绝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存在。
再来三篇?
太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。
韩倦那张颓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,拱了拱手道: “多谢!”
说完便准备离开。
罗偃却叫住了他: “韩世侄,这江山气运图,究竟是你自己想画的,还是你师父嘱托你画的?”
这个问题十分重要,直接说明了道家是否有意参与诸侯国之间的纷争。
“我师父嘱托的。”
韩倦一点也没有避讳,说完之后直接纵身一跃,越过了墙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,对这次文会没有任何留恋,好像他这次过来,只是为了送这幅图而已。
众人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。
道家,这次真的要回来了。
姜太渊眉头微拧,不知道老子一脉究竟想要干什么。
罗偃抚须笑了笑,朗声说道: “文会继续,还有谁有佳作?”
场面有些寂静,原本还有不少人准备
上去,但这江山气运图一出,大家都不知道有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呢,现在出去……那不就是纯献丑么?
再者……
万一自己刚把诗词题上去,等会再出来一幅画,把另外半块石壁给清场了,那多尴尬。
“哈哈哈!既然诸位这么谦让,那我就先献丑了!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相貌英武的青年站了起来。
“平陵君!”
“他也要作诗?”
“他不是来当评判的么,为什么也要……”
“平陵君素来低调,这次却忽然出手,恐怕也是一篇载意之作啊!”
“这……那第二题我们不是白参加了?”
赵契没有理会众人,只是脸上带笑朝石壁走去,冲罗偃和姜太渊作了一个揖: “罗相,姜府令,我需要把另外半边石壁清了,两位不介意吧?”
罗偃: “……”
姜太渊: “……”
场上众人: “……”
幸亏刚才没有出来,不然真就尴尬了。
赵契见众人没有异议,掌上真气弥散,另外半块石壁上的字迹顷刻消失不见。
随后便令人取出了一支一人高的青铜笔杆,微微一笑,直接擎笔跃起。
一笔一墨,山水天成。
在他的真气控制之下,没有一滴墨飞出石壁,而石壁上的画也逐渐成型。
画中是一处河道,河水之中飞沙走石,河堤也高出地面近一尺,明眼人一看便是滋养中原大地的黄河。
河堤两侧,无数良田灌既。
河岸之上,千百民夫清理淤泥。
两道背影站在河堤上,青年身穿王室衣袍,却是两脚淤泥,明显刚才亲自清理了河道,而老臣则是拿着图纸,正为青年讲解着什么。
赵契收笔,在落款处写了三个大字:君,臣,民!
丝丝清气在他胸口萦绕,虽不如刚才韩倦强大,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儒家气运。
载意之作。
成了!
在场的官吏无不露出了惊异的神色,没想到短时间内就见证了两篇载意之作的诞生。
而其中的意思,更是无比清晰。
君当体恤民情。
臣当为国分忧。
如此画作,似让人看到舜禹之风的复兴。
场上众人,无不窃窃私语。
“想不到平陵君居然有此般高尚的情操!”
“舜耕历山,禹治水患,如今却鲜有君王能做到这般。倒是平陵君少年时曾游历天下,听说体会过不少民间疾苦,反倒是太子一直呆在宫殿之中。”
“你不要命了?”
“我怎么不要命了?我又不是你们黎国人。”
“……你特娘说的好有道理!”
“不过你看这背影,有没有感觉跟平陵君有点像?还有另外一个,是不是有点像罗相?”
“还真是!”
“平陵君当中作出这幅画,是什么意思?难道……”
“他蛰伏多年,如今终于要抢了么?”
“今天究竟是什么情况啊,小小一个文会,先出现了一幅断言天下大变的气运图,平陵君又跳出来……”
“平陵君终于要争王位了么?今恐怕要写到史书当中了。”
“疯了!”
所有人都有点慌,没想到居然以这种方式见证历史事件的发生。
就连罗偃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,看向赵契,眼神十分复杂。
嬴无忌看向赵宁。
果然!
这妞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。
他心中也有些腹诽,看来黎国内部还有太多事情自己不知道,平陵君手上不但有牌,还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打出来,这黎国怕是也不太平。
他笑了笑: “哎!赵兄,这平陵君好像要挖你们太子的墙角!”
赵宁哼了一声: “嬴兄,这平陵君好像要踹你的饭碗。”
两人对视了片刻。
嬴无忌站起身来。
赵宁疑惑道: “嬴兄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嬴无忌啐了一口唾沫,嘴里吐出两个字。
“干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