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寒他们，全都沉默了。
无须子难以置信道：“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？”
他拼搏一生，修行界挣扎浮沉，结果可能哪一天，噶一下就没了，这上哪说理去？
芸芸众生，正在想今天吃点啥，就可能莫名其妙思维凋零，天地一片死绝。
这个鬼东西，连仙人都扛不住。
“因此解决的最简单粗暴的办法，就是拿人命填！”罗阎说道。
这时候，炎奴再次看向那帮蜷缩在洞府一角，或无声痛哭，或眼中无光的异族，意识到了什么。
“莫非是拿他们填？”
罗阎点点头：“是的，特性是将他们，判定为人的。当然，也可以解释为，凋零之墙，把所有‘人级智慧’都视为凋零对象。”
“庐山仙宗将墙弄到洞天中来，就是为了方便拿异族的命拖延此墙。”
“当范围内的人全部死寂，墙才会瞬间转移，因此只要有人，一直待在范围内，就能镇住此墙，让它永远待在一个地方。”
“一名异族可以坚持十个呼吸，一日最少最少，也要填杀八千六百四十人。”
“一年，则是三百余万人。”
众人呆滞，这个数量太庞大了。
青州也就这么多人口！一年就死完了？生都生不过来。
“有这么多异族吗？岂不是快死光了？”炎奴震撼道。
罗阎说道：“洞天太大了，东西二十万里，如此广袤的土地，大多资源丰富，水草丰茂，养育了众多异族。”
“三百多年前，庐山仙人得到此洞天时，里面的异族就多达百亿，每年增长都多达八千万。”
“不过，随着各门派的猎杀、捕获，以及将山海国民赶到偏远荒凉之地，他们的数量早已经急剧缩水，如今已然不到十亿。”
“我魔道一直在关注调查这方面的数据，现在整个洞天真天内的异族，每年新增也就百万左右了。”
“本来山海国民就承受着修士带来的巨大生存压力，如今凋零之墙又收容进来，这根本承受不了。”
“再这样下去，异族会被灭绝，而凋零之墙，会彻底失控。”
众人骇然，仙宗这办法，治标不治本。
拿异族的命填？这算什么办法？无非就是拖延时间，难怪魔道说这件事无比迫切，必须在失控前将其重新管控。
妙寒皱眉：“或许可以卡住这个特性，只要有人能做到思维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寂，那么他一个人就可以镇住此墙！”
罗阎摊手道：“说了，思维凋零的绝对性已知无解。”
“不过无解是相对的，我们也一直在期盼着有这样一位‘面壁者’。”
他与妙寒，都看向了炎奴。
炎奴的绝对适应，如果高于凋零，那么他镇住这面墙，就再简单不过了。
反之，炎奴尝试一下，也不会死。毕竟彻底归零要十息的时间，而炎奴被层层凋零，发现没有适应，赶紧退出范围就是。
“我来！”炎奴坚定道。
妙寒迈步上前，忽然质问道：“如果炎奴没来洞天，或者他的适应不如凋零，你们魔道原本是打算怎么做？”
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罗阎。
罗阎平静道：“我们会利用机关术，来实现思维不绝的效果。”
“机关术？”
众人错愕，那是啥？
罗阎解释道：“武道与仙道，都属于天道管。但世间还有一种有实质境界的体系，不是天道建立的。”
“那就是机关之道，乃是由另一件奇物开辟，境界层次在于改造人心为‘机心’，提升思维能力，激发出种种意识方面的衍生特性。”
“根据机心的改造层次不同，分为拙心、巧心、玲珑心、至纯心四层境界。”
“另外，此道能以机关代替血肉，照样可以长生不老。”
妙寒愣住，没想到魔道还有除武道、仙道之外的第三体系。
“这其实才是魔道曾经主要运用的力量，其历史极度悠久，昔日周穆王时期，偃师献技，就曾展示了机关木甲术。”荀新况笑道。
偃师献技的故事，妙寒书读得多，当然知晓。
相传周穆王时期，有一名工匠，称为偃师，造了一名假人为周穆王歌舞，可谓技惊四座！
那假人的形态外貌，一举一动，都和真人一模一样，妙到极点。能唱歌，能跳舞，歌声动听，舞蹈合拍，身体举动随心所欲，舒展自如，一点也不呆板。
表演快要结束时，那个假人不住地眨动着眼睛，挑逗穆王左右的嫔妃，眼神流露出倾慕。穆王勃然大怒，认为这就是真人，立刻命人把偃师推出去斩首。
偃师连忙抓住那个还在卖弄风情的假人，拧下他的脑袋，剖开他的胸膛，扯断他的手脚，给穆王看。
原来都是用一些皮革、木块、胶、漆等材料制成的，内部机关纵横，五脏俱全，每样东西都是假的，但把这些东西一件件组装起来，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时候，就又会眉目传情了。
“难道说，木甲人的思维，也可以被凋零？”妙寒惊道。
炎奴也不禁看向那巨大的机关人。
原来这玩意儿，可以是活的？
罗阎忽然切开自己的胸腹，抓着一颗心脏出来。
众人看到，罗阎的肋骨晶润如玉，赫然全是仙骨！
而那心脏离体跳动，看起来就是肉做的，与常人心脏并无不同，然而没有喷血，乃是放射电流。
就好像它只需要单纯的跳动，能量就会如血液流转，支撑罗阎的生命。
“拙心境界，可将自己乃至他人改造，身体如衣服，命格尽数纳于机心，五脏六腑，身体器官，皆可以更替为木甲机关运转，以金木代替血肉，长生不死。”
“巧心境界，机心栩栩如生，不再拘泥于金石木甲，机关之道入微到生命细微处，窥探血肉奥秘，种种生灵本身，就是一种机关。”
“我就是巧心境界，可一心多用，可以缔造生物机关，乃至还能自我复制思维体，赋予给机关。”
“若达到玲珑心境界，在前者基础上，更是能一心千用，思维玲珑剔透，机关之道入微至极细微尺度，窥探万物奥妙，种种自然造化本身，就是一种机关。”
“此境界拥有机关力场，支配世间万物，无数种自然变化信手拈来，可呼风唤雨，炼成万物，以砂石造就金刚，分解血肉为水与泥土。”
“古往今来，达到者寥寥，我魔道只有一个做到玲珑境界，他被镇封在东海归墟。”
炎奴听得津津有味，追问道：“至纯心呢？”
罗阎感慨道：“这个境界，是推测出来的。毕竟机关之道最重要的就是推演与计算，不是修仙者那种玄乎的卜算，而是实实在在的，数算推导。”
“因此我们推导出，机心最终会化为无形，是纯粹的能量，脱离物体存在，如光一般游荡于天地。”
“是纯粹的思维能量体，计算速度无限制成长，可算尽万象，窥尽世界本质，入微至无极尺度。”
妙寒歪头道：“感觉很多事，修仙也可以做到。”
罗阎嗯了一声说道：“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，机关之道的境界，会让人看透世间万物的微观构成，并将其支配。”
“而我们发现，自然本身就存在着无数奥妙，其实人不需要任何境界，就可以设法利用，无非是特别麻烦。”
“朴素的工匠之学，似乎有极大的发展前景。”
“当然，修仙体系发展迅速，各种手段层出不穷，所以我们近百年开始转向修仙。”
“这个最快，也最好用。都是奇物的力量，天道衍生的无疑更加方便。”
“对我魔道而言，无论是哪一种体系，都只是手段，而非目的。”
妙寒思索片刻说道：“你原本是打算，通过不断制造机关人，去替代异族么？”
罗阎沉重点头：“用不着多个机关，有一个大型机关，能同时容纳多个机心意识即可。”
“将机关位于凋零范围内，而我则在范围外，不断分解自我，赋予机关意识。”
“这就是一种另类的面壁方案，只要我的本体机心不死，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复制自我。”
众人一想，这不就是疯狂复制自己的思维，去送死吗？
以一人之心，承担住每年三百多万人的消耗！
最开始，他们得知魔道总是抢仙宗的奇物，只当是利益之争，魔道图的是仙宗奇物的力量。
现在看来，不是这样的。抢的不是利益，抢的竟是责任。
魔道把凋零之墙夺走掌握，有何好处？没有，仙宗反而爽了，而魔道将要再度折损一名魔头，罗阎将成为面壁者。
“巧心境界很难练吗？感觉元神分裂术也行啊，不如抓个贼子，让他去面壁。”无须子都忍不住说道。
凋零之墙不会消失，意味着罗阎要永生永世镇着此墙，这样的长生，任何修仙者都无法接受。
罗阎白了一眼：“分裂元神之法不行，不管分裂多少，只要有一个进入范围，就会全体凋零。”
“而机心意识不同，复制出来的与我一样，但却又属于独立意识。”
“就算我让某人学会机关之道，他也很难作为一名面壁者，因为这种思维体的传输，是无法强迫的，唯有自愿转移进去。”
众人听明白了，妙寒惊道：“分裂出来的意识，跟你一样？”
“那你岂不是，每年杀死三百万个自己？”
罗阎淡笑：“嗯哼。”
妙寒深吸一口气，如果魔道没有准备其他方案，只是等炎奴，用所谓更绝对的特性，去对付另一个特性，那她觉得魔道也不过如此。
可显然，魔道并未把希望都寄托于炎奴身上，他们对付奇物，靠的是决心与智慧。
如果炎奴没来，罗阎也不会再等他。
难怪赵雨总是提及请炎奴帮忙，动不动就说去找罗阎，实在是罗阎要承受的代价太大了。
而炎奴的特性，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。
要知道炎奴一旦适应，那学个元神分裂术，或者直接把泥丸宫里的青鸟扔进去，负责面壁就完事了，他本身还是自由的。
这是真正的，强行卡住凋零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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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