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是悟透了有朋自远方来的道理,虾彻淡热情邀请陈洛等人进寨子一叙。陈洛本来就是要向东走,能不绕路当然最好,当下也受了虾彻淡的邀请。
又前行路,果然就看到了一个集市,没有高耸的城墙,一个个巨大的如同房屋一般的螺蛳壳、贝壳、珊瑚错落有致地分布着,远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吆喝声。
那些 “房屋”之外,又有一排排地摊铺开,琳琅满目的商品摆在上面,走近了才感觉到人声鼎沸,其中不仅有人族的商队,竟然还能看见南疆妖族的身影。
陈洛扫了一眼那些螺蛳壳和贝壳之类的商铺,上面都挂着类似 “明理堂”、 “仁义坊”、 “崇礼居”之类的堂皇名号,但是一看里面的商品,倒是让人啼笑皆非。
比如 “博爱堂”,居然是卖镜子的,这镜子与人族用琉璃磨制的镜子不同,而是用海底一种特殊的珍珠粉做底,女子照之,镜中呈现的样貌则倾国倾城。
陈洛突然有了一镜美颜的既视感。
“虾先生,这商铺为何取名‘博爱堂"?”陈洛随口说了一句,没想到虾彻淡倒是高兴起来: “阁下好眼力,这明理堂乃是家父取的名字。”
“家父以为,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。持此镜无论是照人,还是照己,都能有博爱之能。”
说到这,虾彻淡叹了一口气: “事实上,家父曾经为此事苦恼许久,到底是取博爱堂还是取普信堂,着实伤了一番脑筋。”
陈洛看着虾彻淡:幸好取了前者,不然从天而降的巨拳可能会毁了你的寨子。
“阁下可有兴趣?我知道他们有最新炼制的全身大镜,还能调整身体长度。最重要的是,镜中的样貌可以保存下来,直接引入传信玉简之中,发送给他人!”虾彻淡没注意陈洛的表情,热情地介绍道, “提在下的名字,店主定然会给阁下一个九八折!”
“有道是将于取之,先予之,生意之道也。”
“不用不用!”陈洛连忙摆手,实在有些受不了虾彻淡的胡乱用语,忍不住问道, “虾先生,你们这有夫子来教书吗?”
陈洛倒想知道,究竟是什么夫子,把他们教的如此乱七八糟,说不得还得跟文昌阁汇报一下。
“夫子?要什么夫子?”虾彻淡一脸疑惑, “我等各个都有家学,口耳相传,哪需要夫子?”
“倒是偶尔有些儒门的夫子说要来开学堂,但是和我们辩经却辩不过我们,我们还要他们开什么学堂。”
陈洛一愣,大概想象的到那辩经的场面。
什么叫秀才遇上兵,什么叫鸡同鸭讲,什么叫对牛弹琴。
讲句老实话,没有动手就真的是君子了!
“不过人族那些诗文倒是不错,这些我们还是服气的!”虾彻淡还是很自然的褒扬了一句, “垂死病中惊坐起,一枝红杏出墙来!”
“春宵一刻值千金,绝知此事要躬行!”
“床前明月光,对影成三人。”
“都是千古佳句啊!”
陈洛感觉到身后的车厢里传出了一阵杀气,连忙说道: “我等自行逛一逛,就不打扰阁下了。”
虾彻淡也听出陈洛话里的意思,原本他也是因为自己手下犯了错,赶来赔个礼,又见到对方竟然是大圣相随,这才多说了几句,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嘛。此时对方要自由行动,当下也不客气,但或是觉得陈洛人还错,就多嘱咐了一句: “我等水妖,对儒道两家自有理解,小先生若要东行,万万不要与他们辩经。”
“若是可以,自己想一句诗词,倒能让水妖高看一眼,路上也会畅通许多。”
“在下不才,也是因为作了一首咏大鳌,得到了海中鳌前辈的
欢心,才得以掌管这一处寨子。”
陈洛瞬间起了好奇心,拱手道: “不知是否有幸闻得佳句?”
虾彻淡的脸色瞬间明朗了几分: “不值一提,不值一提。你听好了——”
“好大一只鳌,仙山穿黑袍!”
“远看有大树,是它一根毛!”
说完后,虾彻淡得意洋洋地望着陈洛,似乎在等待着赞扬。
“不拘一格!好诗!”陈洛连忙竖起了大拇指。
一只皮皮虾能押韵,你还能有什么要求?
要啥大闸蟹啊!
虾彻淡对于陈洛的捧场满意地点点头: “你是做不到我这成就了,不过面前有个样子也就可以了。毕竟我这一首诗已经传遍八百里水域,妖妖称颂。”
陈洛摇摇头: “在下倒是没有那样的诗才,您觉得‘人生若只如初见,何事悲风秋画扇"这一句怎么样?”
本就是起了玩笑的心思,陈洛随口就说了一句脑中徘徊已久,却碍于典故无法使用的诗词,其实就是小小地恶作剧一下,不料虾彻淡听到,眉头一皱,口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推敲字句,随后眼睛瞬间亮起,拳头捏得紧紧的,那本来挺直了的脊背又和虾子一般弯曲,浑身通红,仿佛熟透了一般。
过了片刻,他猛然抬起头,身形靠近了几步,抓住陈洛的手腕: “下面呢?这诗下面的内容呢?”
陈洛摇摇头: “下面?下面没有了?”
“怎能如此!”那皮皮虾正要发怒,突然想起这诗词宝贵,自然不能随便诵读给陌生人,于是连忙压制气息,急促说道: “再说两句,就两句,说完了,这集市里阁下看上什么,随便拿!我虾某请客!”
见虾彻淡如此急切的态度,陈洛想了想,后两句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,就轻轻咳嗽了一声: “等闲变却故人心,却道故人心易变……你觉得可以吗?”
虾彻淡有一次皱起了眉头,那小眼睛精光闪烁,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,然后……他竟然化作了皮皮虾本相,立在原地,一动也不动了。
金瓜瓜看着疑惑,问向獒灵灵: “獒爷,他怎么了?”
獒灵灵笑了笑: “初闻天成佳句,喜不自胜,冲了心神吧。”
陈洛也是无奈,口中唤了一句: “虾先生!”
虾彻淡回过神来,眼神从呆滞化作清明,又露出期待的神色: “在下听出来了,这诗的诗意还没说完,下面呢?你……再……再来一句!”
陈洛摇摇头: “这一次下面真的没有了!”
虾彻淡神情恭敬,竟然持弟子礼一拜,说道: “就一句吧,就再听一句。这首诗词委实没有听过,让虾某人抓耳挠心啊!”
陈洛正色道: “你也是此道中人,就要明白,诗词虽然只有寥寥几句,但那时无数感悟在一瞬间的开,是无尽黑夜中一闪烁的火。妙手偶得,怎能苦求!”
道理非要讲清楚,毕竟下两句是:骊山语罢清宵半,泪雨霖铃终不怨。何如薄幸锦衣郎,比翼连枝当愿。
这两句有前世唐明皇与杨玉环的典故,属实说不出来。
虾彻淡闻言,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,尴尬一笑: “是在下莽撞了!”